夜悬明镜青天上，独照长门宫里人。

芳草萋萋，陆雅惠空洞的眼望着满院的凄凉，唇畔残留着一抹笑，那笑中带着一丝的悲凉，一份的不甘，又夹杂着不舍。

最终，她还是败了。败了他的心，即便自己做了这么多，他还是不愿意将目光多逗留在她的身上几秒。机关算尽，没有撼动秦凤翎在他心中的地位，却让自己身陷囹圄。

夜渐渐的深了，皇宫深处的一隅永远都是冷清吓人的。

小太监尖这嗓子唱了一声喝，步撵在黑夜里升起来。几个小丫头在前面打着灯笼，灯笼永远只能照亮一小片黑暗，一行人像是黑暗中孤独的行者。

“娘娘，我们真的要在大半夜去么？”

端妃有些困了，可是还是强打起精神来，眯着眼睛慢悠悠道：“本宫，怎么会错过一睹皇后风采的机会。要不是本宫留了一手，恐怕深陷冷宫的便是本宫了。”

没想到堂堂一代皇后，最后要在这么一个地方了却残生，真是天道无常，自己怎么可以错过这么一出人生好戏呢？

端妃眯起眼睛，到冷宫还有好长的一段路。她一辈子没有来过冷宫，甚至都不敢想象冷宫，这是宫里所有女人的噩梦，但是最后这个噩梦竟然落到了最负荣华的那个人头上。

真真是天子一夕怒，佳人成白骨。

长长的宫道好像是没有尽头一样，这一小队人仿佛是迷失在了一个叫做皇宫的迷城之中。直到灯笼能照亮的范围变得更小的时候，忽然有人轻轻地说了声：“什么声音？”

大家竖起耳朵听起来，只听闻黑夜中有人悠悠地歌唱，唱的内容听不清楚，不过声音如怨如慕，如泣如诉，说不清的悲凉婉转。

“有，有人在唱歌……”不知道是谁哆哆嗦嗦地说了这么一句，“大半夜的什么人在唱歌，不会是鬼吧……”

这话在人群中不啻于一颗小爆竹，大家不由自主地想要往后退。端妃还是没有睁开眼，这样的事，她已经懒得处理，那么多的事情，她已经焦头烂额了，还要她估计管教下人的话，那真是分身无术了。

就在这时候，她眯着眼睛听到有人说：“都胡说什么？哪儿来的什么鬼？这里已经是冷宫，就算是鬼，也是一个个不得宠的鬼！谁敢再胡说八道，赶明儿主子就把你们打发到这里来当差，叫你们一个个皮紧得很，还不快走！”

歩撵再次起驾，这一次，走得比上一次还要稳，还要快，似乎是会被端妃打发到这冷宫里来的样子，一个个都卖力得很。有的时候，端妃也疑惑，让这个宫里的女人发了疯一样你厮我咬的，究竟是庙堂之上那个伟岸的声音，还是金印在手的实实在在的权利，还是这个没有人愿意来的冷宫？

歩撵再次停下来的时候，太监把她扶下歩撵。她本来有些犯困，在来的路上眯了一会儿，现在已经有了些精神。要来见这个人，这个自己最大的对手，怎么能没有些精神呢？

端妃故意戴了皇上新赏的步摇，虽然步摇适合更年轻的女子，但是既然是皇上亲手赏的，适合不适合就无所谓了。

冷宫里有股万物腐臭的味道，让人怀疑这里到底有没有人在。

“主子，到了。

您留神玉体，这里气味儿着实不好，您待一会儿就走吧。”

端妃一边走一边说：“不碍事，我只是待一会儿，那一位可是要在这里待一辈子的。你可知道这唱歌的人是谁？陆惠雅，你闺中之时就以音律闻名，现在是还想用这一招勾起皇上的回忆么？”端妃捂着鼻子推开门，她的金不要在微弱的烛光中也是闪闪发光。

陆惠雅早就发现有人来，停了歌声，这个时候看清来着，脸色一变：“是你？”

小太监给端妃擦了一张干净的凳子坐了下来。

“不是我是谁？你总不至于还在指望皇上来就你吧？你这长门赋倒是唱得不错，可惜皇上在数道宫墙之外，听不见的。”端妃对小太监挥挥手，“你先下去。”

小太监有些为难：“可是……”这里可以冷宫，如果端妃娘娘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么自己就是赔上一个脑袋也赔不起啊。

但是端妃却打断他的话：“你先下去吧，有事我会叫你的。”既然娘娘都这么说了，那么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小太监推出屋外，这个时候，端妃才拿正眼看了陆惠雅。这个女人不算是个不美人，但是胜在气质，大家闺秀果然是不同凡响，可是一个大家闺秀怎么会以妙音出名呢？

陆惠雅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这个贱人，那件事明明是我们一起做的！”

“那又怎么样？皇上把你关在冷宫里，又不是把我关在冷宫里，只要皇上不知道，那么我就是没有做过，什么都没有做过。”端妃不急不慢地说道。

陆惠雅气得要冲上来，她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端妃像是变了一个人似得。自己平时认识的那个端妃总是一副温宛可人的样子，连皇上都夸过她。可是今天的端妃却那么地冷冰冰，哼，是终于不用装了么？

陆惠雅说：“哼，我是皇上的结发妻子，他就算要休我，也要派人来给我送休书。有我在一天，你就是妾！”可是这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没有什么威胁力，好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一样。

端妃无端地笑起来：“陆惠雅啊，陆惠雅，还真是亏我把你当我的头号敌人过，原来你这么幼稚。只要你死了，就算我不是皇后，又有谁能压我一头呢？秦凤翎是前朝的余孽，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做皇后。我就算是妾又如何，你也打算做这冷宫中的女鬼，永远躲在根本接触不到我的地方默默地诅咒我么？”

陆惠雅拼命地摇头，不敢相信端妃说的话：“你胡说，皇上会原谅我的，我可是他的结发妻子啊！”

“你现在连见都见不到他，你以为皇上回来冷宫这种地方么？等到皇上想起你的时候，你已经人老珠黄了，啊，不，我担心你根本活不到那个时候。”

陆惠雅面色苍白，她知道端妃说的是对的，可是，难道真的要在冷宫中了此残生了么？她做不到！她做不到！

陆惠雅扯住端妃的衣袖，忽然求情道：“好妹妹，你帮我求求皇上，我已经知道错了，让皇上原谅我一次吧。”

端妃挑了挑眉毛道：“我倒是可以……”

陆惠雅好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继续哀求道：“好妹妹，我知道你一定是肯帮我的，等到我出了这个地方，我一定不会忘记你的。”

端妃悠悠道：“我是可以帮你，可是，为什么我要这么做呢？”说完，她饶有兴趣地看着陆惠雅，看到她脸上的失望慢慢地退下去，绝望把她的面庞覆盖，曾经那么美丽的女子，此时被绝望笼罩得如同一具尸体。

端妃觉得怪有趣，贴到陆惠雅的耳边继续低声说：“如果你死了，这后宫不就是我的天下了么？我为什么要救你来压我一头？”

“不不……我不要死在冷宫里，你一定要帮我！”陆惠雅死死抓住端妃的衣服，状若疯狂道，“如果你不帮我，我就告诉皇上，那件事情你也是同谋！”

端妃也没有挣扎，她就是侧过脑袋来让陆惠雅看自己的步摇。端妃笑着问：“好看么？是皇上送我的。皇上的心里有我，但是我要让他心里只有我，虽然你已经不得宠很多年了，可是你还是霸占着他妻子的这个位置。我知道他已经厌烦你很久了，所以，不如让我来帮他解决这个问题吧！”

陆惠雅这才反应过来，端妃是觉得是会帮自己的。她绝望地后退几步，跌坐在墙角，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沦落到这个地步。但是陆惠雅怎么会轻言放弃呢？

她又说：“你不愿意帮我？那我便要禀明皇上，上次的事，明明是你与我协同。”

端妃把自己的步摇摘下来，对着灯光仔细地欣赏：“陆惠雅，皇上赏的东西，真是好看。”她站起来，踱到陆惠雅的身边，用步摇轻轻地挂弄陆惠雅洁白的脸庞，“你要告诉皇上，哈哈，你怎么才能见到皇上呢？”

陆惠雅恶狠狠地盯着她：“皇上要休我，我一定会要求面圣！看在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上，他不会不见！”

端妃道：“是么？”她的笑容变得危险，“可是啊，一个死人是不会说话的，一个死人也不能诬陷我是从犯。”端妃忽然抓住陆惠雅的手大叫，“啊！你要干什么？皇上是不会见你的，我帮不了你！”

陆惠雅慌得想要松开手，可是端妃抓的好紧，她根本挣脱不开：“放开我！你想干什么？”

端妃却笑着继续大叫：“皇后娘娘，不要，打入冷宫是皇上的圣旨，我也没有办法啊！”

这时候，外面的人也听得了里面的响动，纷纷跑过来。陆惠雅被她冤枉得恼火，不由地去推她，谁想到这个时候小太监门正好推门而入。

“保护娘娘！”大门见这情景，大吼一声跑了进来，谁想端妃却斜斜地倒向陆惠雅的身体。

“娘娘小心！”众人想要去拉她，却已经来不及。

陆惠雅忽然尖叫一声，等到众人七手八脚地把端妃拉起来的时候，却发现端妃浑身都是血迹。

“啊！娘娘！你不要紧吧！”

端妃惊魂未定地拍拍胸口：“我没事。”

那么这血是哪里来的呢？众人这才把目光放到陆惠雅的身上。只见她的身体一点一点滑到，满脸都还是惊愕得不可思议的表情。陆惠雅一手指着端妃，一手捂住自己胸口，她的胸口正不断喷涌真鲜血，一只金色的步摇已经被血染成了红色。

陆惠雅指着端妃，艰难地说：“你好……你好……”可是那个毒字还没有说得出来，她已经歪歪地倒在一边，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