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话短说，”田润道。“玄德，你说你要全军投降，请给我一个让我相信你不会反叛的理由。”

刘备道：“备素不敢对总督有所不敬。一直以来，备但谋一隅，只期安身立命。备之心，可昭日月，安有反判之理？”刘备是这么说的，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同时一直也是这么说的。因此，说得理直气壮，慷慨激昂。

“请玄德不要站在自己的角度谈论问题，”田润没好气地道，“是，玄德素不敢对我不敬。就算以前离开我的那次，也没有对不起我。不过，玄德终究还是离开了。一直以来，玄德但谋一存身之地，只求安身立命，不求向外扩张。但是，玄德可曾想过，我何尝不让你有一块存身之地。你在北平的时候。我不知道吗？我没有管你。冀州与北平接壤的边界，我都没有陈兵。随后，你出关了，取了并州；我又何尝干涉于你。现在，你转移到了岛国，总算可以偏安一陋了吧；你却向青州发兵。到底是我不让你好过，还是你不让我好过？你可要想清楚。”

不错，刘备的话，是站在刘备角度而言的。而田润的一番话，也是站在田润的角度而言的。双方角度不同，同样的问题就会得出不一样的结论。要说田润仅仅依靠一席话，就让刘备幡然悔悟，那是不可能的。因而，刘备依然认为，自己没有惹田润，而是田润总不让自己好过。不过，由于刘备此时已然被俘，刘备也就不想过多地辩解了。因此刘备道：“也罢。过去种种，就算玄德的不是。今日玄德强弱不敌，愿下令全军投降。还望总督刀下留情，放众军一条生路。”

“放生路不难，”田润道，“但是玄德要想清楚，从今往后，你只能被任命为闲将。衣食当可无忧。但我不可能再重用你。”刘备道：“如何使用，当然是总督说了算。未得总督信任，责任在备自己。备毫无怨言。”

田润道：“既如此。那就停止攻击吧。”关羽听了，扭头喊了一声：“停止攻击。”此时两船相靠，关羽距离自己船上的投石机距离并不远，因而一喊，那边就听见了。投掷就立即停止了。

“请总督给备两面小旗，”刘备道，“我要打出投降的旗语命令。”田润道：“行，去找给他。”不一会儿，士兵找来了小旗。刘备接旗在手，道：“须得找一高处。”

田润道：“跟我来。”田润带着关羽、刘备转入大船中部，沿梯而上，上到了顶篷。在顶篷这儿，有锣鼓。由顶篷而上，通过铁架梯，上面是了望台，也是打旗号的地方。

田润说先别忙。吩咐士兵敲锣打鼓。这是为了吸引刘军将士的注意力。否则就算是刘备打出旗号，也没有人看见。

细心的读者会发觉，这个时候，没有汽笛。汽笛，是燕汽机之后的产物。是用蒸汽的作用产生声音的哨笛。田润当然知道蒸汽有推动力。但是要把这种推动力利用起来，没有气缸是不行的。由于田润的机械加工精度不够。无法做出气缸，因而无法制造出蒸汽机。

锣鼓声差不多的时候，刘备就爬了上去。爬到了望台之后，略站，锣鼓声就停了。但是，刘备却没有立即打出旗语。

“这刘备，又要耍什么幺蛾子？”田润道。关羽道：“别怕。无论他有什么诡计，都施展不了的。”田润和关羽简单对话之后就没有再说，就站着等。

刘备在上面站了一会儿，依然没有打出旗语，自己就下来了。田润也不问，静候刘备解释。

刘备走了过来，看样子也是准备向田润解释一下的。但刘备几次张口，欲言又止，显得很痛苦的样子，就是没说出话来。最后，刘备抬手向了望台指了指，再叹了一口气，安静了。

田润倒是喜欢猜谜的。不过，田润只喜欢猜友人出的谜题。刘备还不能算作友人，因而田润心中不爽。田润看了关羽一眼，意思是说，给我看好刘备，然后就向了望台走了过去。关羽其实并没有明白田润看那一眼的意思，不过，田润一离开，关羽就懂了。立即朝刘备靠近了一步。

田润爬了望台的铁梯，那是驾轻就熟，比刘备麻利多了。上了了望台。伸手拢了一把头发，再放眼观瞧。哦，田润知道了刘备不打旗号的原因了。刘军的大船，大火已经连成片了，不断有冲出火海往海里跳的人影闪现。海面密密麻麻的，跳水者估计已上千人。

有一幅对联。上联是：“收二川，排八阵，六出七擒，五丈原前，点四十九盏明灯，一心只为酬三顾；”下联是：“取西蜀，定南蛮，东和北拒，中军帐里，变金木土爻神卦，水面偏能用火攻。”其实水面火攻，再寻常不过。船越大，就越能火攻。船越小，火攻就越是不容易。如果水面漂着一张纸，就不方便用火攻了。

大火如山，如山大火。那火苗，怎么能窜起这么高。望着那如山的大火，明明距离很远。但田润却仿佛感到热浪逼人似的。

此前，田润还没有想过水面消防设施。船嘛，宛在水中央的嘛，周围都是水嘛。但那艘刘军大船，熊熊烈火，偏偏就与海水不存在接触。这场大火是发生在敌军船上的。倘若发生在自己船上呢？

专门用于灭火的水枪，在历史上出现得比较晚。但里面却没有任何技术含量。早在水枪之前，就有了各种各样的风箱。能够压风，就能够压水。并且，风比水更细，水比风更容易密封。没有水枪。纯属上因为城市不够发达，没有诞生关于水枪的需要。而只要城镇建设跟上，只要有了需要，水枪就立即应运而生了。此时，田润领地范围内的城镇，都有水车水枪。并且，这样的事情田润一次都没有过问。纯粹是由地方官吏去操作的。

水上灭火，方便之处在于取水。不方便之处在于需要的射程更高更远。到底怎么去做，田润不需要多想了。多想的话，估计也是想不出来的。田润只是记下了这种需要，记得今后交待别人去做就是了。

田润没有多呆，片刻之后，就从了望台上下来了。

田润走了过来，对关羽说：“那艘大船没救了。哎，”又问刘备，“上面有多少人？”此时刘备恢复了很多，故答道：“七千。”“七千！这么多！”田润惊道。难怪田润吃惊。真要说起来，刘备的超级运兵船比田润的大船还要小一点。田润这边准载一千，刘备那边居然就装了七千！

刘备道：“此次出海，专为运兵，并非出征。所以人数会多一点。”田润问：“总共出动了多少人？”刘备答道：“共有兵甲一万五。”田润又问：“将这些士兵运到前面去，还是为了打我的青州吗？”这次，刘备不回答了，以沉默表示同意。

田润又道：“兵甲一万五。大船占七千，还剩了八千。八千人中，最多死了一千人。而大船上面跳下的人，应该就有一千多。也就是说，尚有八千人左右，面临着生死。八千人，也不算少了。玄德为何不打出投降的旗号呢？”

刘备道：“死伤已经过半，没有投降的理由了。对了，这是岛国的一种宗教。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哦，我知道了，大概就是武士道精神吧，”田润再问，“剩下这些人，是一定会血战到底的。是吗？”问出口，田润就想起有一种打麻将的方法，就叫做血战到底。

“是的，他们明知不敌，也一定会战到最后一人。”停了一停，刘备又道：“备另有一事相求，”接下来按照常人的习惯就是“不知当讲不当讲”，但刘备知道，如果那样说，田润会不高兴的，因此就直接往下说了，“备求总督，在到达岛国之后，将备斩首，然后尸身运回幽州埋葬。”

田润道：“你的生死，你说了不算。所请驳回。”

有弓弦声响，是神臂弓的。神臂弓，所有的力量，还是在那根弦上。由于弓弦太紧，以人类的力量是拉不开的，因而才分成了三次拉弦和五次拉弦。但无论分成多少次，最后释放的还是那根弦。那根强劲的弓弦，由拉开，突然恢复到原位，也会跟普通弓弦一样，发出类似于弹棉花的声音。更因为弓弦强劲，声音更大。

又有弓弦声响，还是神臂弓的。很快，就密集了起来。这说明了什么？田润一下就想到，说明有敌船靠近。那就应该是来血战到底的了。

如果放任不管的话，尽管自己这边船高箭利，但也一定会有不小伤亡的。因此，田润下令，让关羽回船。两船解开，并开动起来。同时命令士兵，注意躲避来矢，先不求伤敌。

刘备属于严密监视对象，被男兵带了下去。魏邈则松点。男兵没有理会。田润的亲兵也不在甲板，没有人管。当然，魏邈也没敢乱走。乱走也没地方走。魏邈就跟着田润，到了指挥舱。

田润进了指挥舱，才发觉魏邈跟着。亲兵没在，男兵护卫也没有跟来，因而田润很容易就察觉了。不过，田润却没有害怕。田润问道：“是魏将军啊。魏将军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话？”

魏邈说：“本来没有。不过，总督一问，魏某倒是想起一件事来。不得不说了。”田润道：“那就说吧。”魏邈继续道：“是这样的。适过玄德说，死战不退，这当然是有的。不过，在甲岛港口，总督见我们死战不退了吗？没有吧。当时，魏某就没有下达死战的命令。而现在，玄德是中途撤离战场。为了避免被麾下将士们发现，离开之前，玄德下达的一定是正常的命令，不可能是死战。这样一想，此时，跟港口的情况也是差不多的。”

此时，传来了哨声，表明两船已经分开了。田润就给了个速度。实际上是给了个档，就是每时辰一百二十里的低速档。无论是汽车、轮船还是飞机，启动的时候都是低速档。只有子弹不是。

甲板底下，负责推进系统的士兵接到命令之后，就开始踩动踏板。噪声就传出来了。噪声传到指挥舱，声音已经很小了。但毕竟还是有。魏貌不由得稍微抬高了一点声音：“禀总督，适才玄德所说，伤亡过半，激起了士兵的血性。士兵们自动进入死战状态，这个倒是真的。不过，魏某要说的，还是在甲岛港口。岛上共有士兵五千，因房屋大火所阻，实为两千。两千人，总督杀了多少？七八百人总是有的吧？总督可见到他们谁进入到死战状态？没有吧？所以啊，死战状态，倒是有的。有那个宗教嘛。但是呢，士兵也并不是全信宗教的。就算信，也是糊里糊涂地信。多数都不是很虔诚的。如果有人给他们下达一个死战的命令，甚至只需要有人喊一声，他们就开始死战了。而现在，死战的命令，是没有的。喊一声的人呢？魏某倒是可以代劳。”

田润扑哧一下笑了，道：“你说反了吧？喊一声，是喊死战呢，不是喊投降？”魏邈不好意思地笑笑：“当然是喊投降。”田润道：“也行。不过，就这么喊，恐怕效果不大。再等一会儿。这八千人杀掉五千之后，你再喊吧。”

“啊，要杀这么多？”魏邈惊道。田润道：“你都看见了，我船小装不了八千人哪。”魏邈心道，刘军士兵自己是有船的。但却没敢说出来。

田润真就这么想的。俘虏，是要押回来看守的。如果全军投降，才不需要押回来。全军投降的时候，通常仍然由降将带领。以后再慢慢改编。这时，已经不是全军投降了。而且，刘军残存士兵已经蜂拥而至。那是肯定要还在颜色的。不给敌人一点厉害瞧瞧，又怎么能够叫敌军投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