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回娘家来了还怕没吃的？咋就吃了再回来？你瞧瞧你，这些个日子没回来瞧瞧娘，娘可是念叨你哪！对了。妹夫和冬至也不吃？一大早的我就煮了一大锅的，不吃完可就坏了！”三舅娘很是客气，说起话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李小柱说自己吃过了，冬至也应了声，她见大家都不吃，自己个儿去了厨房盛了碗红薯，端出来，找了个凳子坐到冬至他们对面，边嚼着红薯边唾沫横飞地夸夸其谈：“妹子妹夫，你们是不知晓啊，这家里有个老人啊，还真是折腾人！这不，前阵子娘病了，我这又是端茶又是倒水的，连屎盆子都帮她倒了，可是折腾了我好一阵子！你们这些外嫁的姑娘，自是用不着管这些的，可我这儿媳妇，就不能不管了！”

这话，冬至可是听到了不同版本的。

前段日子，柳家庄有人来他们李家村儿走亲戚，瞧见了柳氏后，专程过来和柳氏聊了会儿家常，其中就包括曹氏病了的事儿。

曹氏病了之后，这三舅娘双手叉着腰，站在门口对着里边儿的曹氏大骂了半天。说她是老不死的，咋还不去死之类的。当时听到这些，柳氏眼圈就红了。冬至听了心里也不好受。虽说她只见过曹氏一面，但她是一心疼爱几个孩子，自己养的鸡都抓给他们了，如今她的日子竟是这般不好过！

说句不好听的话，曹氏的三个儿媳妇，没一个好的，全是不孝顺的。

如今又和这个老三媳妇住在一块儿，简直就是受折磨！

三舅娘正说得欢喜，曹氏提着篮子回来了。一进门，瞧见自己女儿女婿，还有外甥女全坐在堂屋，这脸上就止不住笑。

“你们要回来，也不让人带个信儿。要知晓你们过来，我就不出去了。”曹氏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开了自己小屋子的门，让三人进屋子里坐。

曹氏的屋子，一张床，两个旧木桌子，还有两把小凳子，在墙边还靠着四口大缸，她零碎的东西全放在缸里头，这个简单的小房间，就是曹氏的屋子。

冬至粗略地估算了下，这屋子也就十个平方。

从头到尾，曹氏都没和老三媳妇说过话。老三媳妇见堂屋没人了，也就起身，进自己个儿的屋子了。

屋子里不够地方坐，柳氏和冬至将自己的背篓取下来，放到地上后，坐到了曹氏的床上，李小柱也将手里提着的东西放下后，坐到了床上。

“娘，您咋就病了？这大年岁了，病了又不得好，吃药费钱不说，这身子亏啊！”柳氏是听柳家庄的人说曹氏病了，她这才急匆匆地赶回来。如今瞧着曹氏气色还好，心里的担忧也就放下了些，这心里想的话也是直接说出了口。

“年岁大了，总有些病痛的，不碍事儿。这不，这几日就好了，我去菜地里掐了一把菜回来，给你们下青菜面吃，啊？”曹氏说着，就准备起身去给他们下面条，柳氏连忙制止她，让她别动。

“我这儿有红薯干儿，是你姑送来的，我嚼不动，你带给几个孩子吃。”曹氏坐下去后，又想起什么，起身去里面一个缸里找她说的红薯干。

这次，柳氏不阻止她了，这些东西她情愿给几个孩子吃就让她给吧，要是不要，她还得气着了。

冬至瞧着三舅娘走了，她起身，去将门关上，再用栓子栓上。

走过来之后，她将背篓里的布揭开，里面是一只活母鸡，一只鸭子和四刀肉。

“娘，这只鸡我就还给你了，还有这刀肉，您留着吃。这只鸭子，您要么养着，要么也宰了吃了。”李小柱瞧见门关上了，小声地开口说道。

曹氏将红薯干拿出来，转身递给冬至时，李小柱正巧说这话，她顺着李小柱的话，朝揭开布的篮子里看去，当看到里边儿的东西时，她脸色一沉：“你们这是干啥？这得多少银钱？你们赶紧拿去退了，咱们庄稼人，可是吃不了这些东西，吃了得折寿的！”

“娘，我们如今在镇上摆了个摊子，每日能挣不少钱哪，这些不算啥的，娘，您就收着吧，如今您身子不好，得好好补补。我如今那摊子又忙，照顾不了你，你得自己个儿注意身子。”柳氏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

前几年，曹氏还能下地种庄稼，如今，她就是去菜地里种菜都难。这身子，是越发差了，怕是熬不了几年了。

“外婆，我三舅娘打骂你了吗？”冬至直接开口问道。

“你这孩子，胡说啥呢？你三舅娘是你长辈，不能背后说长辈长短！”曹氏听冬至的话，眼睛一瞪，训斥道。

冬至可丝毫不会害怕一个眼神，曹氏这么教育自己没错，可长辈得有长辈的模样，她才会敬重，若是当不好长辈，那她也不会多敬重。

“外婆，如今我家里能摆摊挣钱了，你去帮我们洗洗衣服啥的吧？我们都忙不过来，我娘也是累得慌，您过去，正巧能帮帮忙。往后，您就在我家了。”冬至没有征询李小柱和柳氏的意见，直接开口了。

她这话的意思，就是往后曹氏由她家养，往后她冬至给她送终。

可惜，这不是她想养就养的。就是她情愿养，曹氏也不情愿被她养。

“你这孩子，净说胡话！我要是去你家了，你三个舅舅得咋想？外头的人得咋看你三个舅舅？再说，就是不说这些，你奶那边儿就得有想法。我这要是百年之后，落谁家的屋子？你娘到底是嫁出去的姑娘，咋能让我这个老太婆在你家落气？你有这分心啊，我就知足了。我在这儿挺好的，你三舅也孝顺，是不是还塞钱给我。”曹氏听到冬至的话，笑着说道。

李小柱听到曹氏的话，心里着实松了口气。

冬至还小，不懂事，竟是说出这话。且不说别的，就单单曹氏不是他亲娘，他就不能让她在他家落气。这要是在他家落气了，那一家子就没好日子过了。这个时代，最是忌讳这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