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遥远清冷的太阳在空中绽放着恰到好处的光辉。

城市的黑色铁壁在视野的尽头渐渐浮现，后来的一路没再出现太多的波折。

到了。

远远看见那座城市的时候流民们显见的激动起来，原本死气沉沉像是行尸走肉般的身体也瞬间再从深处涌现了些许活力。

对于其中的大部分……或者说所有人来说，他们的前半生都只在一个叫做金水洲镇的荒野绿洲中生活。

城市是什么样子？

他们只在一些流传的小册子以及传言中看过听过。

原来，这么大啊……

比他们所要见过的最高的东西还要高的钢铁城墙，像是要直直建到天上去。

藏在那里面的人类一定过得很幸福吧，不用因为每天都害怕自己第二天还能不能醒来而担忧。

所以……接下来他们也要住到这样子的城市里面去了么？

……

看着近，走起来远。

流民们的体力早已被榨取到几乎干涸，要不是真切的看见了城市，他们早已倒地不起。

最后的一段路程，让他们几乎走到了快要黄昏的时候。

没有去军营，而是来到了城外的一个白厄从未来过的地方。

简易的建筑几乎紧贴着城市的城墙而建，看起来有些衰败，远处也有一个城外的聚集地，但不是黑街。

这里更靠近城市别的大门。

“送他们去交接。”

1号队长显然是知道流程的，城市在对待新加入的流民有着属于自己的一套标准流程。

负责接应的人员板着张脸，说不好是军人式的沉默寡言，还是疲惫麻木到了极点，只是站在路边瞪着双死鱼眼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灰黑色队伍。

流民身上的气味让他有些不耐地轻蹙眉头，“这么多？”

“四百零五个。”1号队长一口回道。

在与兽人的遭遇战还是有些不幸的流民被兽人那毫无准头可言的枪法打中。

“哦~”接引人员点点头，“让他们排好队在这等着，一个个进去。”

“来，排好队，跟这位大人去就好了。”

在1号队长的引导下，联合小队的战士们一起维护着现场的秩序。

“大家都排队在这等着啊，不要慌不要急，这是进城的最后一道关卡，有些必要的检查。”

“待会你们听从那些大人们的吩咐，让你们做什么就做什么，明白么？”

一路走过来，战士们对这些流民还算熟悉，此刻最后打着招呼。

毕竟接下来的事，就和他们没关系了。

白厄站在路边，看着那些流民一一从面前走过，每个人都感激地看着他，哪怕不说话，也会尽可能尊敬地笑着点头。

他则全程抱以微笑，尽可能安慰着他们对未知的迷茫，“没事的，跟着他们走就好了。”

直至墨菲和基罗兰从面前走过，基罗兰目光坚定地看着白厄，“我会去找您的，大人。”

白厄依旧轻笑着，“你们自己看着办。”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他无权干涉。

直至看着队伍被交接安顿好，转身离开的大山才凑近白厄奇怪的问道：“我怎么没看到流民里的那个老头呢？”

“……”白厄嘴角挂着的笑容微顿，才摇了摇头，“他们昨晚不是报了失踪了么？”

“哦~我记得我昨晚还看见了他来着。”

大山摸了摸后脑勺，语气有些惋惜，“难道他是在混乱的时候被蜘蛛勾去了？真可惜。”

有那个老头子在的时候，这些流民被他管理的还算不错。

有点能力在的。

白厄抿了抿嘴，没再搭话。

只是快跑了两步，追上了走在前方的1号队长的小队。

“那个……队长您好。”

“白厄……”1号队长一愣，语气可见的软和了许多，“什么事？”

白厄眼神往后方瞥了瞥，“他们排队是在等什么？”

“体检啊。”1号队长颇为耐心地解释，“新入城的流民都需要体检。”

要检查有没有危害性高的传染病，查看身体素质是否还能够坚持至少十年以上的体力劳动，看看精神是否正常能够服从管制……等等等等。

城市不是慈善机构，能够屹立在这个灰暗的世界不倒难道靠的是每个人自发的团结配合？

不！越是这种时候，靠的越是将得失利益考虑到极致的城市规则。

一切对城市有用的，就会得到应有的职能。

一切对城市没用的，就该无视地抛弃。

至于生命本身是否会寻找出路……那就要靠每个人自己的造化了。

白厄暗自皱了皱眉，回头看了一眼。

又问道：“体检之后会怎么安排他们？”

“安排？”1号队长奇怪地看了眼白厄，“身体正常的就去城内打工，身体差劲的……”

他用眼神示意了下不远处的聚集地，“那里等着他们呢。”

城市对于流民最大的恩赐，就是允许他们在城市庇护的荫翳下获得一片喘息的空间。

虽然这片空间同样充斥着弱肉强食的丛林式野蛮。

白厄深深皱起眉头，沉默不言。

顺利完成任务回到城市以后的1号队长看起来显然高兴了不少，这时候甚至一把搂住了白厄的肩膀，“兄弟，别太为他们担心。你是在为自己的承诺而自责？没有必要。当时那个时候，这是你唯一能够打败那个恶魔的机会，他们只会感激你的拯救。不是每句话都有被彻底执行的必要，很多权宜之计，就只是权宜而已。我们理解你，他们也会理解你的。”

“……”

眼看白厄还是没说话，1号队长笑呵呵地最后拍了下白厄的肩膀，“好了别想那么多了，回营叙职，晚上我请你们去黑街的酒吧喝一杯。醉一场以后，明天就全都忘了。”

“走咯！回营咯！”

“队长请客，不醉不归！”

又一次从鬼门关走了一趟甚至还完美完成任务归来的战士们都有些兴奋。

抛开作战的时候，他们都有自己想要的正常生活。

一片热闹中，虎走上前来也抱着白厄的肩膀，低声说道：“看开点，你只是一个新兵，做不到那么多的。”

是啊……做不到那么多的。

白厄抿了抿嘴，最后一次回头看向那些正在等待命运审判的流民。

……

“咦？”体检的工作人员看着自己面前闪烁着红光的仪器画面，原本无精打采的脸色瞬间兴奋了起来，“灵……灵……灵……灵能！”

有灵能的波动！

这个流民的身上可能存在激发灵能的天赋！

“快快快！通知大人！这批的流民里面出现了一个灵能天赋者！”

“什么！灵能天赋者！”旁边的另一个工作人员也瞬间精神抖擞起来，每次能从流民中检测出一个灵能天赋者，对于他们来说可和过节了没什么两样。

在伸头仔细看清了最开始发现这一点的工作人员面前的仪器屏幕后，后者直接窜了出去，“我这就去通知大人！”

为流民体检的仪器只能检查一些很基础的东西，比如身体是否在健康的“范畴”，有没有显见的传染性疾病等等，对于灵能的监测只停留在“波动”的层面。

毕竟只是流民，本着有枣没枣打一竿子的态度顺带做个测试，有当然好，没有也无所谓。

正是因为这种粗糙，所以仪器很多时候容易出现误判，或者只有一点天赋但很难激发的现象也都是正常的，于是就需要真正专业的大人来“确诊”。

而这种仪器并非一台，流民有的时候很多，一个一个地检查那也未免效率太低。

听到这边同属于一台机器的两个工作人员的咋咋呼呼，另外四台仪器前的工作人员有些傻眼。

其中一个也看着面前仪器上的红光，满脸疑惑，“我这好像也发现了一个。”

于是像是引起了连锁反应，监控另外三台仪器的工作人员前后都发出疑问，“我这也是……”

“我这也是……”

“仪器坏了？”

一批流民中同时出现这么多灵能天赋者，要么就是仲裁所的执行官大人们集体来和他们开玩笑，要么就是仪器坏了。

没有其他第三种可能。

“快快快！把他追回来！可能是仪器坏了！没事别惊扰大人！”

“那个谁！你先到边上等等。来！下一个，你也来试一下。”

本着控制变量的实验法，有工作人员让正在接受体检的流民先退至一边。

“哦哦~”不懂这些个城市里的大人为什么咋咋呼呼的流民懵懵懂懂地缩到一边，满嘴卑微地应着。

结果很快出来——“滴滴滴~”

红的！

“再测几个……”

“滴滴滴~”

红的！

全是红的！

“玛德白高兴一场！机器全坏了狗日的！”

“谁被狗日了？”

一个声音忽而从门外响起，瘦得像是个猴子似的男人笑呵呵地走了进来。

一看到来人，一众工作人员瞬间紧张起来。

“大人……”

“大人~”

瘦猴子的目光灵动的在屋里的流民脸上一一扫过，试图用自己的眼光来判断出谁是那个天命之子。

最后落在一个看起来长得最是清秀的二十来岁男孩身上，笑眯眯地对着工作人员们问道：“是那个小子么？”

“嗯嗯~”被问道的工作人员只是紧张的摇头，一时间不太敢说实话。

“哦？”瘦猴子的目光又再次落向备选的第二目标，“那就一定是他。”

自己长得如此风流倜傥，能和自己一样都有灵能天赋的人会长得难看么？

“嗯嗯~”工作人员再次摇头。

“……”

瘦猴子脸色有些不悦了起来，看向第三候选目标，“那总不能是他吧。”

“大人……”

角落里有个工作人员颤颤巍巍地举起手，“全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