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地球内部分为地壳、地幔和地核三层。地幔是融化的岩浆，缓慢流动，托举着上面的地壳，使之升降或者平移。那块神圣的巨石，就这么一点点被顶出地面。”

既然旋风没禁止奥德里奇演讲科学，他就继续在押解路上扮演起真正的教师。奥德里奇主攻博物，见识渊博，一路上看到什么就讲什么。

听到魔媒这番解说，江布尔嘲笑道：“大地这么结实，这么厚，什么力量能让它移动？还会上升下降？太可笑了！”

奥德里奇听到这话并不气恼，仍然娓娓道来。“地壳虽是固体，平均厚度只有三十公里。地幔虽为液态，厚达几百公里，两者厚度之比，就像蛋清与蛋壳。所以地幔流动起来，完全能够推动上面的地壳。”

“胡说八道。如果地球内部是流动的液体，大地不早就沉下去了？”江布尔怎么也想像不出奥德里奇描述的世界。“我看你们不光是魔媒，简直就是疯子。”

“大地不会沉下去，因为地幔的比重大于地壳，就像木板浮在水面上不沉一个道理。”

既能流动，又比岩石都重，那会是什么东西？这超过了稽察队员的常识。即使他们能到中央养成院就读，也接触不到这类知识。“可是，地幔为什么能不停地流动？水都在往下流，如果地幔是液体，那也只能往下沉，最终包围着你说的那个地核不动了。”旋风问道。

奥德里奇顿了片刻才又开了口。旋风不同于这里其他人，他不仅在倾听，在消化这些知识，还能举一反三。即使他是个邪教秘密警察，奥德里奇也不想轻率地应付过去。

“你这个问题很好，我没有答案。科学前辈那里可能会有，可惜没流传下来。”

这个老家伙终于也有不懂的事啦，稽察队员们找到挖苦奥德里奇的机会，集体哄笑起来。奥德里奇耐心等他们笑够了才又开口：“知道自己有哪些事情不懂，这才是科学态度。只有你们的教主才什么都懂。”

愣了几秒钟，稽察队员才意识到他是在忤慢圣尊，一个队员狠狠踢了奥德里奇一脚，结束了这堂科普教育课。

奥德里奇说的那块巨石，位于南方大教区中部阿玛迪厄斯盆地，是全球最大单体岩石，高达三百余米，本身就是座小山。由于表面没有土壤，鳞峋的岩石上寸草不生，外形十分粗犷。每到傍晚，夕阳照在巨石上反射着暗红色光芒，在蓝黑色天空衬托下气像万千，神秘莫测。

岩石周围不仅没有山岳，甚至没有与之争峰的小丘。整块巨石仿佛天神放在此处的标志。数千年前，当地土著就将它作为图腾来崇拜。现在，南方大教区首府就建在巨石旁边。因石得名，叫做红石城。

连日赶路，旋风他们还有一天就要到红石城。办完交接手续，就可以放下这个包袱，取走封赏，凯旋回家。大家的心思已经放在海魔身上，不知道两岛官兵能否应付这群海盗。

中午，一行人来到城外小镇，走进一家小饭馆。旋风向老板掏出一张兄弟群岛银行的汇票。老板瞄了一眼，让他们换付现钱。“鬼知道这家银行大门朝哪里开！”

“到底是离红石城近了，一个小掌柜的脾气都这么大。”江布尔发起牢骚。

“想吃饭就闭嘴。”旋风掏出两枚铜币，付给老板，小声教训自己的部属。快要到目的地，大家别松懈，也别惹事。

桌上茶水喝光了，也不见饭菜端上来。又过了好一会，外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旋风一直提着精神，马上向队员们使个眼色，大家的手都伸向怀中的家伙。包围着奥德里奇的两个队员又向犯人身边挤了挤。

门开了，饭馆老板走进来，身后跟着的不是伙计，却是两个当地治安军军官。看肩上的标志，不过是小教区治安军主官，旋风的官位高他们一级半。

“大人您看，这伙人是不是通辑逃犯？”老板用手指向旋风。听到这话，涵养稍差的队员忍不住笑出声来，把嘴里的水喷到桌子上。不料，两个军官上上下下打量他们几眼，为首一人突然大喝：“就是他们，抓起来！”

陆续闯进来的治安军士兵听到长官发话，几把剑同时出鞘，屋里空气顿时紧张到引爆点。眼看一场误会就要发生，旋风向部下一摆手，掏出身份证件。

“朋友，自己人。”

那个由出鞘利剑组成的徽章醒目地刻在证件封面上。“红卡官儿？”两个治安军官远远望着证件，交换一下眼色。稽察队的证件包着红色封面，在教会里被其他部门的人蔑称为“红卡官儿”。

“本教区的红卡官儿我们都认识，怎么不记得你？”一个军官厉声质问。

平时稽察队员也会这样审问别人，轮到自己头上多少有些不适应。在教会内部，稽察队地位一向高过治安军。听到这种语气，个别队员忍不住瞪起眼睛。旋风再向大家使个眼色，耐着性子解释。“我们来自兄弟群岛。”他又扬扬手中证件。”您仔细验看就知道真伪。”

治安军官仍然没接那个证件，仿佛它是块被烧红的烙铁。“从兄弟群岛来？为什么如此深入本教区？这都快到红石城了！我们这儿有什么闲事需要你们插手？”

旋风很纳闷，只要看看证件事情就能弄清楚，对方为什么一直不接过去？“是这样，我们有公务到红石城，和贵教区稽察队交接。”

”什么公务？”

”这……按规定我们只能向稽察队同行说明情况，恕不奉告。大家要不要一起坐下来喝点什么？”

这时，另一位军官开了口，听语气明显是在作好人。“远来的朋友不必着急。最近新出一伙流寇，无恶不作。本教区地域广大，他们到处流窜，各地治安军只有协同行动才能抓得住，但我们并不认识这伙贼寇，只凭素描画图抓人。想必你也知道，那种像能画得多准。所以见到长相差不多的人，我们总要多问一下。如果你们真是稽察队，应该不怕到治安军来说明情况……”

旋风无话可说。他对南方大教区并不了解，或许这是本地惯例？听江玉琴说过，这里的稽察队和治安军关系不睦。再有半天就到红石城，别生出意外。大约一句话功夫，旋风心里就翻了好几遍。最后他决定让手下呆在这里，看好奥德里奇，自己孤身到小教区治安军总部去解释。

还没等旋风把决定说出口，屋子里突然人影闪动，一个白衣女子已经挡在他和治安军官之间。“你们没听见他的话吗？他只能向本地同行说明情况！”

“江夫人！”两个军官目瞪口呆。他们不仅惊讶于江玉琴会出现在此地，更惊讶于部下已经团团围住饭馆，江玉琴仍像出入无人之境，突然冒出来。

“怎么，我也要出示证件？”

“不不……”治安军官见到是她，态度骤变，张口结舌。

“他们有公务在身，需要向我移交。请你们让开吧！”

两个军官木然地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江夫人是大教区稽察队前任队长的遗孀，权势远胜这些基层官员。

“怎么，要不要安纳克大人亲自向你们说明？”

安纳克是南方大教区现任稽察队队长，凭借曾是全球稽察总监的亲信，在此地权势滔天。全教区里除了首席大教士，连总督也不被他放在眼里。

“不不不。”带队军官听到这个名字，连连摆手。“不过，您……真见过他们？您知道，证件上那些像也是画的，我怕您……”

江玉琴一指旋风，厉声打断军官的话。“兄弟群岛稽察队副队长旋风，泰族人，原籍德玛隆功大教区，师长教阶。你过去看看，他的证件上是不是写着这些内容？”盖娅真理教为信徒定下教阶，从低到高依次为在家信徒、沙门、沙长、师、师长、大师、正悟师、正大师和教主。在不同领域任职的信徒，可以凭借教阶确定各位的地位。

“不用不用，”另外一个军官连忙接口，向同事递过眼色，示意手下士兵让开路。江玉琴看都不看他们，带着旋风等人走出饭馆。来到外面，旋风才发现，足有一百多名治安军士兵已经分成几层，将小饭馆团团围住！旋风熟悉治安军的工作程序，一个基层小教区，这样多的军力不可能一下子就招集起来。显然准备多时。

难道，路上很早就有人把他们当成盗贼来监视？

江玉琴把旋风这一行人带到镇后树林，几匹军马拴在那里，一个白衣女子紧张地守在军马旁边，看见江玉琴，立刻如释重负。看来，无论治安军还是江玉琴，都是有备而来。

“马不够一人一匹，你们要两人合骑一匹。你亲自押着那个老家伙。”出了治安军包围圈，江玉琴反到紧张起来，刚才那种气定神娴的样子是装出来给别人看的。

“安纳克大人让你来接我们？”旋风满腹狐疑。

“没时间废话，快上马跟着我。”

说完，江玉琴飞身上马，那个白衣女子坐在她身后。旋风发觉治安军士兵正在远处向这边窥视，也不多问，将奥德里奇扔到马背上，飞身跨在他后面，余者纷纷上马。江玉琴一拨马头，向与红石城相反的方向驰去。

这一跑就是半天，一个个村落被他们抛在身后，整齐的田地被荒芜的原野代替。最后，他们远离人烟，闯入一片密林。治安军没料到江玉琴有这一手，个把临时派来跟踪的人已被甩得不见踪影。“难道他们要陷害我们？”治安军和江玉琴的矛盾已经是明摆着的事，但旋风猜不出其中的关键所在。

“他们要抢这个老家伙，又不能让别人知道他已经落到他们手里。”

“他们？治安军？他们要抢圣尊点名亲审的要犯？”

“圣尊又怎么样，要抢他的就是大教士帕尔哈蒂！”

旋风觉得有座大山朝他头上压下来，帕尔哈蒂势力有多大他早有耳闻。此人的父亲一手创立今天的南方大教区，现在女承父业，独霸全区。帕尔哈蒂从不讲隐忍，要什么就必须得到，在南方大教区，此人自定赋税，借练功修道之名大肆敛财，镇压异已，纵容亲属和同党对当地百姓残暴掠夺，全不怕敌对派别在盖娅城反复弹劾。

“干这种事，帕尔哈蒂不怕天庭震怒？”

“和这老家伙知道的秘密相比，天庭震怒也不算什么！”

“这个老家伙到底知道什么？”按照规定，旋风不该审问特等通辑犯，这些人心中的秘密只有教主才能知晓。但此事关乎自己一行人的生死，旋风不得不多嘴。

“魔鬼之舱！你中了头彩。这事我也刚刚知道，你抓的这个老家伙，他知道魔鬼之舱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