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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代之舱

作者:科学文创郑军 | 分类:科幻 | 字数:118.3万

十七章:科学镇(四)

书名:时代之舱 作者:科学文创郑军 字数:2869 更新时间:2024-11-25 23:27:04

(四)

“大师,您怎么也来了?”

进入科学门之前,苏吉拉纳在路上遇到丹增活佛,颇为诧异。

“呵呵,今天是帕格莱特先生主持讲座,我专门来听听,他讲的东西颇近心性之学。”

到了科学小广场,苏吉拉纳才发现不仅是佛教高僧。光明使者赫瓦贾,天主教自封的红衣主教,甚至回归派的柯林斯都已经在前排就座。科学镇经常有讲座,其他人上台都只有会员们听讲。今天,苏吉拉纳这才领教了帕格莱特的影响力。

“如果是谈造物的学问,我就不来了。谈做人的学问,还是应该来听听。””柯林斯告诉苏吉拉纳。行为科学包括情感、态度、信念、欲望这些内容,吸引各派高僧大德们的注意。

柏格莱特加入科学家园之前曾有家室,还有几个孩子。入会后,他就彻底脱离以前的社会关系。现在的妻子小田雅子来自大和民族,曾经是他的助手。后来,这对相差十五岁的师生结为夫妻。儿子比尔伯出生后就跟着父母生活在魔都。因为这毕竟不是个正常生活环境,他们不敢要更多的孩子,就没再生养。

柏格莱特在行为科学上造诣极高,每次举办讲座,往往吸引各派都来旁听。人间万事皆行为,科学是行为的一种,宗教也是另一类行为。那些听不懂化学反应方程式的耳朵,对这门学问还算受用。

这次讲座,帕格莱特介绍了对梦的研究。解释了为什么说它不是神明的启示。他又介绍人对体内生理活动发生的“内感觉”,它们只是对肌肉、骨骼和内脏刺激的反应,并不是产生了“内气”、“灵能”或者“光明神通”。

“各位大师,多有得罪。”帕格莱特向第一排的宗教领袖们拱手致意。“既然你们屈尊前来,我就想讲讲彼此之间观点的不同。”

这些特殊听众都表示无妨,虽然讲座内容对撼他们的信仰,但是帕格莱特态度冷静、逻辑严密、语气和缓,颇能入耳。特别是他平时也会带着妻子观摩宗教活动,寻求与各派信徒相互理解。在那些精神导师看来,帕格莱特在科学家园里就算神职人员,扮演着和他们类似的角色。

除了讲座,帕格莱特还设计出一种特殊教育活动,名叫分享会。届时,到场的人抽签后随机排列,围坐成一圈,在主持人安排下逐个发言。每人都要分享一段经历,或是自己如何接触科学,或是在学问上有什么感悟,或是揭露反智分子的危害。一个人讲的时候其他人并不提问,只是倾听。还不是会员的朋友可以坐在外圈旁听,但不能发言。

这天,苏吉拉纳和甄淑兰旁听了一次分享会。十一名会员与帕格莱特围坐在篝火旁边,在他的主持下逐个发言。

研究飞行的杨国祥讲了自己成为孤儿的原因。他父亲是个木匠,有一次不慎划破胳膊,按照当地风俗,要用香灰覆盖伤口。就这样感染破伤风,在床上抽搐十几天后离世。他的母亲觉得没了顶梁柱,随后上吊自杀。杨国祥八岁起就过继给亲戚,但他永远记得父母离世的情形。

“后来我才知道,人命曾经不是这样轻贱,随随便便就能失去。我参加科学家园,就是想恢复以前那个时代。”

坎斯加讲了自己为什么痴迷于育种。他的老家每五年闹一次饥荒,坎斯加兄弟姐妹七人,最后只剩下他和妹妹两个。最后一次遭遇饥荒,父母把他们插上标签,但是找不到买主,无奈自杀。死前怕孩子受苦,便想掐死他们。因为饥饿多日,力气不足,只掐死了妹妹。坎斯加挣扎着逃走,被一名科学家园的秘密会员带走培养。

“五十年前的事情就像昨天才发生。还好,我是被科学家园抚育长大,知道这样的饥荒不是因为我们破坏了生态平衡,而是人类自残,销毁了过去的知识。今天我在实验田里工作时,仍然能回忆起肚子里火烧火撩的滋味,不能让我们的后代再品尝饥饿。”

轮到卡梅丽娅来分享,她十四岁就进了科学家园,人生经历并不丰富,发配莫里奥里岛那段悲惨经历也已经分享过多次。于是,这位历史学的高材生就背诵了一段文献,那是朝阳圣战时一位生物学家的名言。

当反智分子捣毁对二甲笨工厂时,我保持沉默,因为那不是我的专业。当反智分子包围核电站时,我保持沉默,因为那不是我的岗位。当反智分子焚烧转基因实验田时,我保持沉默,因为我是理论科学家,不搞工程技术。

终于,反智分子砸烂我的动物实验室,我不想再保持沉默,但我的声音已经无人倾听。

这是一段旧科学灭亡时的著名悼词,描绘了旧科学人如何在自我封闭中走向坟墓。《科学世界基本图景》里面讲过会员应有的精神,其中一条叫做“全息精神”。每个会员都要像一颗种子,为整个科学事业去奋斗。新科学也有专业分工,但绝不像旧科学那样自扫门前雪。他们同属一个战斗团体,每个人都考虑怎样行动才能有益于整个科学事业。

经历邪教常年压制,科学家园时聚时散,时起时伏。每次遭遇严重破坏后,不管是谁逃出生天,都要着手重新恢复科学家园。它的活动中心也因此不断改变。马伦巴大转型时,科学家园以南方大陆南端为基地,会员里面黑人占大多数。现在的中心转到古代南亚和东亚地区,民族构成也以当地人为主。

成为科学家园的正式学徒后,百灵队就不再给苏吉拉纳分派活计,他的日常生活由科学家园负责。科学镇里面不少专家在搞研究,苏吉拉纳还做不了他们的助手,就被分派去造纸作坊。他们砍来野树和竹子,浸成纸浆。现在还不可能有造纸机械,需要用人力打碎原料中的纤维,正适合苏吉拉纳这样身体强壮的劳动力。

比外部世界造纸作坊强的是,他们可以将高浓度碱水蒸煮纸浆,去掉里面的木素、果胶、色素和油脂等杂质,他们还可以用硫作漂白剂。这两样东西也需要手工生产,所以造纸数量很少,只能提供给会员们抄写记录。

有时候,苏吉拉纳也报名到王新田那里干活。年轻的建筑主管让苏吉拉纳和安全员们一起修整科学镇的地下工程。一千年中海平面上升了一米多,他们要在旧上海的排水管道上面开挖新管道,将污水排入伏魔江。每完成一片,才能在上面建筑新屋。

王新田一边带着大家干活,一边讲授城市建筑与生活的关系。“当年,人类能建造上百层的高楼,一幢就容纳十万人。今天,同样多的人要在几百平方公里土地上生存。如果是山区,就需要更大面积。从这片土地的一边走到另一边,要花一天时间。而在这幢楼里,人们只需要上下电梯就能互相接触。大量的工作机会,大量的商业机会,甚至年轻人的恋爱机会,都在人与人的频繁接触中产生。”

望着连绵不断的残垣断壁,苏吉拉纳想像着当年的盛景。一幢楼就能装下珊瑚城那么多的人口?他们吃什么?喝什么?挤在一起热不热?他们如何上上下下?当年的日常生活,他现在想都想不出来。

“建筑这样的城市,肯定也会节省很多土地吧。”苏吉拉纳举一反三。

“是的,这座旧城最多时住过两千万人,按照今天的财富标准,他们全部是富人。六七千年前,人类刚产生文字时,全世界都没有两千万人,而且缺衣少食。其实,真正伤害自然的是水平低下的传统农业。地球上森林覆盖率曾经超过百分之七十,先民为了喂饱肚子,大量开垦农田,把它们摧毁了。有的民族隔十几年就得搬一次家,因为他们的种植技术低下,新田地开垦没多久,肥力就下降。”

“所以,你们想把人类重新聚集到城市里?”苏吉拉纳从小学的就是另一套,教士们告诉他,乡村生活如何浪漫,如何接近自然,城市里又是怎样地罪恶横行。可笑的是,这些歌颂乡村的教士和文人,自己却愿意呆在城市里。

“是的,只有扩大城市,才能保护自然。”王新田用一句话结束了今天的课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