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旋风一行逃走后，魔都里面顿时紧张起来。野狼派出百灵队员翻越废墙，四处侦查。情况表明，护教军的主力已经驻扎在附近。开始大家还抱着侥幸心理，认为这是军队另有任务，那道无形的心理防线还能起作用。没几天，一万多名护教军整装完毕，直奔魔都而来。再后来，一些官兵跑上废土墙，向里面侦察，甚至拉上排弩和火炮，架在墙顶上指着里面。

达朗道尔吉希望亮出这些远射器，让敌人不敢靠近废土墙附近。这道墙本来是避难者自由出入之地，现在魔都居民已经不敢爬到上面，怕遭遇大股敌人。单打独斗他们都算好手，和正规军作战，这群人一点胜算都没有。

事实说明，敌人已经打破心结，很快就会闯进来。个别散居的刑事犯被吓得独自开溜，另循生路。

一时间人心慌慌。红狼找到普拉卡什，言语间满是绝望。他长这么大，天天练兵，偶尔在外面杀个治安军，还没有真正与官兵打过仗。

“大叔，你们都有地方可以去，只有我们要死守这个家园。”尽管在御魔圈里一言九鼎，但是红狼知道，那些门派在外部世界各有势力。大难临头，难保他们不会各自飞去。

“贤侄，我和你父亲发誓要以兄弟相待，共同保卫这片净土。你父亲先走一步，但我这个誓言依然有效！一万多敌人不算什么，打它个胜仗，剩下的就不敢进来了。”

为了给红狼打气，在科学家园全体会议上，普拉卡什当众宣布，他要留下来与科学镇共存亡。“我们已经侦察清楚，外面都是达朗道尔吉的客军，李永贤一个兵都没有派，巴不得看他们笑话。只要我们打败这支军队，李永贤根本不会增援。”

魔都里面的一二号人物都下定决心，其他门派也不甘落后。纷纷表示与此地共存亡。每派都抽出一半人力加入百灵队，均以精壮汉子为主，听从红狼统一指挥。剩下的人由各派自己组织去安排防御措施。头领们聚在一起商量战术。夜晚，各处都熄灭灯火，严防敌人偷袭。即使是光明神教徒，也用金属板罩住他们的长明灯。

苏吉拉纳只是一名普通会员，暂时听安全部指挥。大敌当前，学术部要拆除科研设备，把重要科研资料转移走。安全部就组织人力给他们装箱。苏吉拉纳也在其中。他一边忙，一边预想着战局发展。如果是由旋风指挥，敌人将会谨慎前进。如果是其他人，战术又将会有什么变化。不过，此时的苏吉拉纳还没有资格参与组织的重要决策。

一天晚上，一千名护教军突击队悄悄从八处缺口上同时翻进来。他们放弃马匹，也没穿重甲，而是手持特制盾牌，由两层牛皮夹着一层木板制成，其原理类似复合装甲，层与层的空隙大大削减箭或弹丸的能量。如果面对面肉搏，这些精兵并不在乎对手的冷兵器。

然而，突击队刚刚进入树林就遇到暗哨。一时间响箭、响哨声四处响起，固定好的火炬纷纷被点燃，迅速把警讯传到废城的每个角落。打了，真要打了！魔都里面开了锅，达朗道尔吉设想的突袭战术失效了。

原来，白天废土墙附近一片安静。只要天色变黑，就有暗哨通过地道潜回这里，警戒敌人。护教军突击队被迫和暗哨缠斗。仗着地形熟悉，暗哨们在树林里和敌人游走，护教军不断触发陷阱、捕网、暗箭，一个个倒了下去。

昔日的魔都是全球最大工商业城市，一座超高层建筑就要消耗几万吨钢铁，伏魔江畔更有当年全球最大民用造船厂，也是金属使用大户。整个城市每年人均消耗两三吨钢铁。“退魔还天”之后，废墟表面容易拆除的金属都被搬出去熔成铁坟，散布在御魔圈外，但是废墟深处还残留着许多金属。

百灵队取用金属根本不需要向教士报批，一百多年里，他们用打铁炉制造出无数暗箭、钢钉、钢钎、刀剑，人均金属装备量远超护教军，更把废土墙边上的树林变成死亡陷阱。

就这样一直混战到天亮，先头部队伤亡殆尽，达朗道尔吉数次添兵，大部队踩着同伴的尸体，才冲过宽度一公里的树林，抵达废墟边缘。只见一处几十高的废墟上，站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身边还拖着一支装满火药的桶。此人正是韦长天，虽不愿投于各门各派，但仍然有心目中的敌人。他点燃药信，抱着火药桶跳向护教军。

一声巨响过后，老人走完了自己的人生。其它地方也纷纷有人抱着火药桶冲出来，与敌人同归于尽。他们没有退路，如果被抓住，个个都是死罪。

“狗急跳墙，他们完蛋了！”

阻力越强，达朗道尔吉越是高兴。毕竟行伍出身，体内流着好勇斗狠的血液。一夜鏖战更激发出他的血性。达朗道尔吉带着亲卫队，指挥着所有部下，合计一万三千名士兵从那八处缺口涌了进去，朝中心广场合围。

太阳从海面上跳出来，照耀着战场。护教军前进的途中，不断有衣装怪异的各派门人冲进来，拼死格斗，迎面的箭雨几乎没有停过。这批主力配有一千支长铳，两千副弩弓，堪堪能在火力上抵住对手。打到上午，丢下上千具尸体，他们终于到达广场边缘。

“哪里有一万人？连两千都没有！”达朗道尔吉凭借经验，根据敌人的火力算出了一个轻蔑的数字。守军完全依靠数不清的强弓硬弩，真实人数远远低于情报中的结论。现在，这些鼠辈抵抗意志已经崩溃，纷纷跑进废墟，东躲西藏。其中最大一股守军跑到中央广场，又从那里钻到后面废墟中。伏魔江上有一些小船，看样子他们是想乘船逃向对岸。至于水路，早有旋风带着队伍守在伏魔江与长江交汇处，收紧这最后一道线。

“杀魔媒！护正教！”

达朗道尔吉挥动指挥刀，亲自冲了上去。在他周围，一千号盔明甲亮的士兵排着队列，绕过一片片废墟向前疾近。眼前豁然开阔，广场就在五十米外。除了他这一路人马，还有两路士兵已经从其它方向冲到近前。广场上仍然空无一人。

这是进攻计划的最终目标！等其它几路都打到这里，他就可以宣布战斗结束，清剿残匪。达朗道尔吉冲上去，举目四望，向周围的官兵喊道：“我们赢了，打扫……”

咣！达朗道尔吉一生中从未听过的巨响从废墟后面传来。接着，一枚迫击弹在他身边十几米外轰然炸响。达朗道尔吉耳朵被震聋，暂时什么都听不到，只看到第二次爆炸出现在身后。周围一下子浓烟迷漫，火光冲天。

只靠迫击弹，红狼根本炸不倒几个敌人。百灵队在这片广场下面预埋了十吨火药！散布在广阔区域里。他们的战术就是且战且退，把敌人主力诱到这个广场上，然后用迫击弹充当引信。一时间，方圆上万平米炸翻了天。达朗道尔吉和他身边的官兵像狂风中的野草般倒了下去。

魔鬼武器！是魔鬼武器！还没冲过来的护教军士兵看到这个情形，脑子里那道紧绷的弦立刻断了，刚刚建立起来的信心丧失殆尽。大家不由自主地前队变后队，向御魔圈方面逃走。红狼不失时机，又朝崩溃的敌人发射了几枚炮弹。它们造成的心理杀伤远胜于肉体杀伤。

天啊，这里居然还有魔鬼武器，有多少？从什么地方打来？官兵们无暇思考，脑子里只有一个字，跑！

砰！砰砰！砰砰砰！

几十名百灵队员出现在敌人面前。他们手中拥有这个世界上射程最远，准确性最高的线膛枪。为了制造这些武器，阿迦兰和他的助手用手工车床钻刻出一根根铁管，通常钻刻三四根，才有一根可以用作枪管，其它都会报废回炉。射手们必须从前膛装药，射出的也是传统的球形弹丸。

即使这样，在两百米距离外，这批线膛枪还是发挥了压倒性的优势。他们先是迂回到废土墙边，射击墙顶上的敌人，赶走那些火炮手和排弩手，然后掉转枪口，打击败退中的敌人。仗着地形熟悉，你射一箭，我投一枪，不断有护教军官兵倒在逃命的路上。

作为科学家园提供给百灵队的壮丁，苏吉拉纳就在这几十名枪手当中。由于必须从前膛装药，这场战斗中他一共射出八颗子弹，打中了三个敌人，他们倒在地上，翻滚一下就又爬起来逃跑，显然没有致命伤。尽管如此，苏吉拉纳第二次体验到优势武器在战争中的价值。上一次还是“天鹰号”给他造成的巨大威摄力。如果只有一方能够击中另一方，战斗结果将毫无悬念。

两小时后，所有还能走得动的护教军士兵都逃出御魔圈，他们只带走了达朗道尔吉的尸体。其他走不动的伤员都扔在御魔圈里，任其自生自灭。跑、快跑、跑得越远越好！所有人都被魔鬼武器摄住心神。

等旋风得到消息，赶到御魔圈外面进攻发起的地方，周围竟然只找到一个护教军人。他是达朗道尔吉的卫兵，腿在下坡时摔断了，身边还摆着达朗道尔吉的遗体。可怜这个立功心切的主帅，死后居然连卫兵都一哄而散。

“列队！稳住阵脚！他们不会追出来！”

在旋风指挥下，他的亲兵们迅速列队，火铳弩弓直指废土墙顶。果然，魔都里面没有一个人追出来，旋风“哼”了一声，他早就心中有数，这些悖教犯只是打了一场心理战，他们根本不敢追出来再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