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经过这一仗，多年组织的防御机关已经消耗殆尽，一时无法补充。眼看着旋风的部队在外面紧锣密鼓，这次魔都将无险可守，朴运成开始组织会员加速撤离。普拉卡什请他带着年轻会员离开，掩护好那些珍贵的科研资料，他们这些老骨头要留下来，和百灵队一起死守。朴运成再三恳请普拉卡什也一起离开，被前会长断然拒绝。

“未有死者，无以酬挚友；未有生者，无以图将来。当年我凭借和他父亲的交情，给科学家园讨到这片地方。现在人家有难，我们不能都一走了之。”

“会长……”在普拉卡什面前，朴运成还是习惯以前的尊称。“我们不是讨论过吗？这是旧道德。我们是科学人，为了科学事业，希望您从理性出发考虑问题。”

斯帕恩走过来，帮着他的老兄说话：“朴会长，如果我们科学家园的人都撤走，邪教发现后肯定会继续追捕。所以，我们这些头面人物在此死战，才能掩护主力撤退。”

“可是，如果你们被俘怎么办？”朴运成想的是更严重的问题。“我们要去的地方一般会员不知道，但是执委都知道，至少知情的几个人得离开！”

“哈哈，这种事，你老婆是医生，她肯定有办法。”斯帕恩也是执委，知道朴运成计划中那个科学飞地的位置。“放心，如果有必要，我们不会留下活口。”

这是良心交战的时刻，思来想去，朴运成也知道只有这个办法最好。如果他们全体撤离，魔都里顿时人心焕散，各门派一哄而走，科学家园的主力反而不能顺利摆脱危险。

朴运成找到柏格莱特，让他找来一些秘密文件，既能证明普拉卡什等人的身份，又不涉及组织机密。“请各位前辈随身带着这些文件，一旦牺牲，邪教会认为他们破获了整个科学家园。”

这是在拿上一代专家当诱饵，柏格莱特听明白朴运成的用意，反而用力点点头。“我支持你，而且，这种事肯定要算我这个行为科学主持人一份。”

“天啊，你要做什么？”小田雅子一把抓住丈夫的胳膊，用力过猛，指甲划破了他的皮肤。

“你是知道的，我活不了几天，这份残躯应该为科学事业多做点贡献。”

小田雅子死死抓住丈夫的衣襟，却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劝阻他。行为科学主持人从来都是科学家园里的第二号人物，如果柏格莱特死在这里，掩护作用更大。

“带着我们孩子走，把他们抚养大！”柏格莱特吻着妻子的额头。这是他们夫妻之间的私房话，大儿子是比尔伯，“小儿子”是指他们共同的研究成果。

就这样，自普拉卡什以下，所有五十岁开外的高龄会员都留下来掩护。朴运成又让全体安全员列队。“现在我们要抽签，抽出九十名勇士和前辈们留在这里死战，为大队转移赢得时间。记住，你们不能被活捉，万不得己，我们还有科学手段解决问题。”

彭志真、克林加、光勇浩等人手里拿着铁盒，里面是提纯的腹蛇蛇毒，包裹在蜡丸中。这是黎秀英医疗小组研制的药物。很快，九十名勇士被抽出来，一一领取了蜡丸。“弟兄们，感谢你们的牺牲。”朴运成泪流满面。“大家放心，到我们需要为科学事业牺牲时，我们也不会犹豫。”

朴运成带着剩下的安全员和专家一起将仪器设备和资料打包，准备装船运走。就在这时，苏吉拉纳走过来，他刚从百灵队的监视哨那里被换下来。“我看到你们已经分了工？给我布置什么任务？”

苏吉拉纳刚完成入会手续，战斗就爆发了，现在还没给他安排具体部门。“你跟大队撤退。”朴运成说道。

“那他们呐？”苏吉拉纳指着那些正准备武器的安全员。“我熟悉邪教，应该留下来和他们一起战斗。”

“不，我们撤出去并不仅仅是逃命，而是搬去一个新天地，那里更需要你。”朴运成现在还不方便告诉苏吉拉纳新的目标在哪，以及那里和他的血肉联系。

“新天地？”苏吉拉纳惨笑一声。他作过稽察队，知道真理教的铁钳有多厉害。”世界上哪里还比魔都更适合我们落脚？再说我脑子不聪明，将来也成不了专家。如果说有点什么用途的话，就是我更了解旋风。要对付他，我能想办法，也许这次我们还能守得住！”

朴运成意识到，如果坚持不告诉那个新天地在哪里，他无法说服苏吉拉纳。是舍弃这枚棋子，还是冒着泄密的危险把目标告诉他？

犹豫几秒钟后，朴运成选择了前者！他让彭志真拿出一颗药丸，递给苏吉拉纳。“你知道被俘后会遭遇到什么，这个留给你最后时刻用。”

科学家园撤走专家和设备，但留下了一百多号人。其中那些安全员平时受过战斗训练，格斗能力与百灵队相比只高不低，但是对高层的秘密并不知情，即使被俘也走漏不了什么。

看着科学家园大规模撤离，红狼并没有阻拦。能有父辈人物普拉卡什留下相助，他已经很满意了。朴运成那班新人他并不熟悉，也没什么交情。根据侦察，外面只是以旧人为主的乌合之众。刚刚成军，欠缺训练，为了赏钱才过来卖命。李永贤不肯提供给养，他们撑个十天半月，恐怕敌人就要做鸟兽散去。

红狼是这样看，有些门派更为乐观。始基派甚至宣称这将是他们心目中正统教义复兴的起点，该派将从这里出发直捣圣山。光明神教不仅没人撤退，反而发出密令，传喻各地秘密信徒向魔都增援。异教各派也都宣誓与魔都共存亡。他们向各自的神明祈祷，一时间魔都里到处都举行祈祷、法会、斋樵，场面煞是壮观。

最为诡异的仪式出现在始基派那里，他们不知从哪里传来“圣丹”，是一颗黑乎乎的小丸子，全体信徒排上长队，挨个舔上一口，以示忠诚于东海大师的教条。

自从始基派叛乱被教会镇压后，东海大师人间蒸发，该派转入地下。但是自发投奔的人仍然很多，该派便兴起圣丹仪式，专为新会员中那些身份重要的人举办，像征至高荣誉。此物据说由东海大师的粪便、唾液、鼻屎、脱落的体毛等物混着粘土搓制而成。一般人观之欲呕，新投奔者如果一口吞下，便能证明他信念坚定。此举也是为了证明东海大师仍在人世，稽察队曾经追查过多起圣丹流传案件，最后都不了了之。得出的结论是东海已死，此系余党惑众之举。

只有科学家园客观分析了眼前的局势，知道此处已非久留之地。趁着护教海军尚未出现在外海，将重要的仪器和资料先行撤走。等玉山中教区的海军到达外海，余下的撤离人员就分批从秘密通道离开魔都。

主管实验科学的恩桑泽是第一批撤离的，他要押运宝贵的科研仪器。临别之前，苏吉拉纳把一枚镜片交给他。用了两个月时间，苏吉拉纳终于完成了一件合格产品。“能给科学事业做点有用的东西，我就满意了。”

恩桑泽也很欣赏这个勤奋踏实的新会员，劝说苏吉拉纳一起离开，但是在强烈的赎罪心理支配下，苏吉拉纳谢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