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一路上，不断有专家从各地汇入科学家园大转移的行列。组织行为学专家阿莱塔娜、能源专家张冲、机械专家马图尔等人都在德玛隆功大教区的海边赶上大队。

一旬后，朴运成亲自带领这两艘伪装商船与另外三艘稍小的商船汇合。对方带队的是保龙坚，来自玉山中教区的高山族人。他是科学家园里面的水战专家，也是分管海上运输的安全员。当年他带领简陋的人操潜艇袭击官方运输船，为科学家园抢夺官税，埃拉托娜的藏金船也被他的潜艇击沉。

现在，保龙坚这三艘船带来几十名专家和两百多名安全员，其中有不些人还参加过魔都之战。大家相遇后兴高采烈，庆祝死里逃生。

保龙坚把一个婴儿交给苏吉拉纳，正是他当年救下的那个孩子。安全员从杜亚美身边把他抢走后，辗转送到保龙坚的手里带过来。天气炎热，他们没给孩子穿衣服，后背那片伤疤触目惊心，所有看过的人无不叹惜。

朴运成抱起孩子，指着这道符对大家说：“无知就是罪恶，看到了吗？这就是证据。我们奋斗的目标，就是让他们长大后不再被无知的人伤害，或者因为无知去害别人！”

他们并不知道旋风夫妻给这个孩子取了什么名字，苏吉拉纳算是养父，朴运成便让他给孩子起名。苏吉拉纳早已经想好。“就叫金永真吧，金是朝鲜族的姓，用来纪念我想念的人。叫‘永真’，是希望他永远追求真理。当然，不是真理教标榜的那些真理。”

“好啊，那就算我的同胞了。”

朴运成挑起大指。他的民族来历始终没搞清，但经常用这个朝鲜族名字，大家就把他当成朝鲜人。

众人齐声祝贺这个孩子的新生，吓得他哇哇直哭。被人从养母和姐姐身边抢走后，这孩子就在路上哭了几天。甄淑兰见此情形，上去把孩子接过来。

“你们这些男人，再怎么有学问也会粗心。苏吉拉纳，这孩子我先帮你带着。住在你们这条船上，不是饿着就是会生病。”

出于方便起见，单身女会员都集中在一条船上，朴运成给她们配了一些男会员当水手。听甄淑兰这么一讲，苏吉拉纳才意识到眼前的问题，是啊，自己哪会带孩子。当下躬身谢过，把孩子交给甄淑兰带走。这幕情形很多人都看在眼里。背后议论时，他们都觉得这两个人应该生活在一起，至于苏吉拉纳常说的那个金子淇，现在还只是个虚无飘渺的存在。

这次远征，他们还带上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同行者。在长江口外海面上，保龙坚发现一艘失控的官船，随波飘流，上面只有一名妇女存活，而且昏迷不醒，便把她救上船去。这个人苏醒后一直不回答保龙坚的问话，看情绪有些不对劲，说话颠三倒四。保龙坚以为她遇到袭击，被吓傻了，就当成难民留在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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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与朴运成的大队汇合，苏吉拉纳看到那个女人，吃了一惊，居然是江玉琴。他们曾经在稽察队的内部会议上见过，但是过了几年，印像已经不大清晰。他把奥德里奇请过来辨认，看到这个曾经同行万里的女人，奥德里奇哑然失笑。“没想到，现在轮到你坐我们的牢。”

此时的江玉琴孤身一人，身体极其虚弱，即使是稽察女队队长，他们也并不把她看成什么威胁。黎秀英知道这是个重要人物，亲自过来给她检查身体。如果是个男医生，看到江玉琴的病症可能会想到别处，女人的直觉让黎秀英一下子抓住了要点。

“你在用水银避孕吧？”

用水银杀死未成形的胎儿，是当时游行的一种民间避孕方法。并没有实际效果，还会导致汞中毒。长期偷偷服用水银，已经削弱了江玉琴的意志力，让她变得喜怒无常。听到黎秀英这么一问，江玉琴心中最后一点防线旋即告破。自从被旋风抛弃，江玉琴痛苦多年，很想找个人倾诉。即使眼前是可怕的魔媒，江玉琴也把她当成了倾倒苦水的对像。于是她便把自己如何领受玛辛加指令，到李永贤身边卧底这些事原原本本讲了一遍，连李永贤喜欢性虐待的癖好都摆了出来。

讲到最后，江玉琴已经泣不成声。黎秀英搂着她的肩膀，轻抚着她的头发。

“谢谢你，我这些苦总算有个听众了。”江玉琴又直起腰。“那么，你们准备怎么处置我？”

“我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决定，但你现在是病人，我得先医好你的病。”

朴运成来到苏吉拉纳和其他会员合住的底舱。看到会长到访，苏吉拉纳马上站起来，朴运成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坐下。

“今天有件为难的事要和你商议。”他把俘虏江玉琴的事讲给苏吉拉纳。“这人是稽察队里面的资深队员，最后一次和我们交手，还是领了任务搜捕奥德里奇。现在她被我们俘虏，本人并没有什么危险，至于她去抓异教和异端，对我们而言不算有血债。甄淑兰和我的妻子都为她求情。但我想请你根据以前的了解判断一下，此人值不值得留。”

苏吉拉纳见过江玉琴，更知道她和旋风的关系，但是彼此并无深交。他知道，如果朴运成认为此人危险，会毫不犹豫把她丢到大洋里喂鲨鱼。

“您觉得她是不慎被俘，还是受指派上来的间谍？”

“我觉得……你先和她谈谈吧。”

苏吉拉纳和江玉琴五年前见过一面，现在彼此都有不少变化，更为惊讶的反而是江玉琴。“你怎么成了魔媒？”

“都说稽察队员是天生的叛徒，也许我就符合这个规律吧。”苏吉拉纳自嘲道。

“那么，你和你那个兄弟也算敌人了？”

“他毁灭科学镇，杀害前会长，现在是我最大的仇人。我们要去弟岛建立新基地。将来如果和邪教对抗，还要直接面对他的军队。”

“就冲这个理由，我能加入你们吗？他也是我最大的敌人。你们要打仗，需要更多的间谍吧？或者杀手、刺客什么的？”

“你有多恨他？”

“我……”江玉琴咬牙切齿地说：“当年我有多爱他，现在就有多恨他！只要能给我机会，毁掉他的前程就行，能毁掉他的性命当然更好。”

每次江玉琴想陷害旋风，都让旋风得到升官的机会，这让她恨得捶胸顿足。发现旋风没在魔都中阵亡，反而大获全胜，江玉琴终于完全不管不顾，拼上性命直接上阵刺杀，结果搞得天下大乱。

苏吉拉纳回到朴运成那里，汇报了谈话结果。“她这个动力倒是很特别。女人的仇恨是强大的力量。”朴运成点点头。“不过私仇毕竟只是小事，带她上岛后，你要好好教育她，这样的人我们还用得上。”

奥德里奇也和江玉琴专门见了一面。现在她是囚徒，昔日的关系完全易位。看到奥德里奇，江玉琴心里发慌，不知道这个老人怎么对待自己。当年她既保护过他，又曾经想杀他灭口。

奥德里奇见到江玉琴，便想起旋风。世界上并没有几个人知道她和那个护教军官的感情，奥德里奇便是其中一个。他们曾经同乘一船，旋风和江玉琴亲热时都不避讳这个犯人。

“怎么，你最后没和旋风结婚？”奥德里奇不经意地随口一问，戳了江玉琴的伤口。这段感情她死死地藏在心里，不想让，或者不敢让任何人知道。不成想今天又遇到一个见证人，江玉琴一下子打开了话匣，一边诉说，一边流泪。

“您知道我是多么爱他，结果他为了自己的前程去吃软饭！听说他那个老婆还破过相，呆在家里根本嫁不出去。一个破烂货，他为了前程也能娶过来。”

奥德里奇没兴趣管这些女人之间的恩怨，他只对一点有兴趣。“现在你很恨旋风？”

“当然，我要亲手毁了他。但是……不管我做什么，他都能一天天往上爬。难道真是命运捉弄我？”

“好吧，也许你参加我们科学家园，能够实现这个愿望。毕竟我们更邪门嘛。”

“唉，你们能打得过他？你们不是刚刚被他赶出废城？”江玉琴发泄过后，变得现实起来。

“我们有更好的地方，比那个废城大得多。只要十年时间，我们的力量就会大到天下无敌！”

有苏吉拉纳与奥德里奇共同担保，朴运成留下了江玉琴，他当面宣布了这个决定。

“留你一条命，是感谢你间接为我们立了大功，你那一炸，让旋风把全部力量调去对付李永贤，我们撤退得很顺利。念在这件事情上，我们决定收留你。”

在真理教的世界上，江玉琴失去了全部靠山，不可能再回头。留下她来不会有什么危害，但是朴运成暂时也不想不出能让她干什么，就把她安排到女队员那边作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