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红石古名艾尔斯石，全球最大单体岩石，晚霞照耀下会呈暗红色，周围又是一片平原，置身天地间仿佛神物一般。红石周围土地贫瘠。当年，古澳洲从东到西分成三个大教区，以红石城为首府的中部教区最为贫困。然而时来运转，帕尔哈蒂的父亲靠战功吞并左邻右舍，家族里本来就有“红石旺运”的说法。

科学家园亮相后，帕尔哈蒂知道科学武器的厉害，便让军队大量抓夫，开始做教会一直禁止的事情——修筑城墙。真理教一统天下，护教军又只允许使用冷兵器。如果谁有厚重的城墙，难免形成割据，所以制定有严格的禁墙令。规定只有小居民点为防御盗匪可以筑墙，万人以上居民点严禁任何围墙。

即使发生战争，一些城市临时筑墙自卫，战后也必须拆除。和平时期哪里留墙不拆，便以叛逆论处。

帕尔哈蒂筑墙在先，真理教顺势作了“御敌为要，可临机制变”的批示，默认这一举动。帕尔哈蒂原计划在丝敖，布莱尼凯姆和红石城等城市外都筑起临时城墙。后来发生大瘟疫，很难集中劳动力，只好重点打造红石城的围墙。

然而，农业时代的城墙是一种复杂建筑。工匠们会使用米汤、鸡蛋等物制造出结实的原始混凝土，还要烧制专门的城砖，那些工艺早在科学时代就已经失传。帕尔哈蒂集团只好根据想象进行修筑，不是这里塌方，就是那里沉陷。搞到今天，也只有薄薄的一圈，离完工依然遥遥无期。

江玉琴曾在红石城内任职，看到那已经四面围拢的城墙，也是震惊不己。这圈城墙最矮处有四米，高处能达到八米。从外面看不到它的厚度。红石城周围都是大平原，无险可守。这种平地筑起的高墙，也只能抵抗想像中的科学武器。

红石本身高达三百米，位于城外，站在顶上可以俯瞰全城。杨国祥和塔季杨娜驾驶热气球，将一组侦察兵送上岩顶。城墙哪里厚，哪里薄，里面哪里有街垒，哪里有防护壕，一览无余。四路大军杀到这里，城外已经没有任何敌人。现在，他们面对着作茧自缚的帕尔哈蒂，想得最多的是如何避免牺牲。

阿尔弗雷德甚至主张包围不攻，几万敌军加上十万市民，不久便会闹粮荒，不攻自破。其他将领认为这对城中百姓将是场灾难，真有粮荒，城内军队肯定要抢劫民间存粮。

几天后，苏吉拉纳到达战场，下了强攻的决心。不过他们并不着急，外无援兵，里面只是瓮之中鳖，他们可以耐心等待陆战炮一门门运抵战场。最后，环绕着城墙，科学近卫军排开一百门陆战炮，准备了两千发爆破弹。

科学纪元12年3月20日上午，苏吉拉纳一声令下，百门火炮瞄准岩顶观察哨提供的几个薄弱点一起发射，顿时天摇地动，烟火飞扬。即便是科学官兵，也没见过百门火炮齐射的样子。一千发炮弹打过去后，城墙已经千疮百孔。最初，城墙上还有士兵射出弩箭和霹雳弹，进行象征性的抵抗，很快就是一片死寂。

至少有五十门火炮由女兵操作，江玉琴挥舞令旗，专门指挥女兵操炮。这是人类战争史上未见的奇观。回想当年，看到当地人送来的净是女孩子，专家们还相当失望，谁都无法预见今天的场面。

红石城周围已经聚齐一万名科学官兵，他们仿佛不是来参加战斗，而是观赏烟火表演。看着一段段城墙在炮火中崩塌，他们欢呼着、跳跃着，歌唱着。有人拿出纸笔，画起素描。在近卫军阵营后面，还有数千名雇来的挑夫，或者像奥伊娜这样支持他们的本地帮派。这些人从平民角度观看战斗，炮弹每次命中，炸毁的不仅是城墙，也是邪教在他们心中建立的权威。

苏吉拉纳久久地凝望着城墙，他一生中从未见过这样的力量，排山捣海，气吞山河。甚至死去的朴运成，虽然预见过它的到来，毕竟也没有亲眼见过。如果他能活着站在这里，自己会不会与他和解？没有他，科学大军就走不到今天。

然而，与未来的新时代相比，这也只是个开始。拥有如此巨大的力量，他们这些科学人应该做些什么？

“总司令，炮弹已经打完四分之三，还要轰击吗？”

阿尔弗雷德跑过来请示，把苏吉拉纳从暇想中唤醒。他命令不要保留，继续轰炸。炮弹不断落在各个缺口的两侧，扩大城墙崩塌的范围。有些地方已经炸出百米长的缺口。浓烟升上半空，红石城墙上仿佛竖起十几支黑烟囱。

等每门炮只剩两发炮弹时，苏吉拉纳才命令停止轰击。战场沉寂下来。十几名士兵从各个方向抵进废墙，向里面射出信箭，要求官兵出来投降。

不久，一些打着白旗的百姓从缺口处走出来，有的拖儿带女，有的则是大群年轻人聚在一起，显然是刚刚抢来便服化装成平民的军人。只要手里没有武器，近卫军也不深究，让他们排成长队，离开战场。

就这样，逃出来的人越来越多，一些士兵干脆绑了主官出来集体投降。一个月来，守军都寄希望于科学武器会在这里会失效。自从第一排炮弹落下，他们的抵抗意志就彻底崩溃。

“为大哥报仇！”

奥伊娜一声高喊，带着帮众冲进城去，在街头巷尾搜索帕尔哈蒂。那些多年被压制的本地帮派也都跟着冲了进去。“你快带兵去监管，别让他们报复市民。”苏吉拉纳连忙命令本地人江玉琴维持城里的秩序。

阿莱塔纳与哈立德也走在难民队伍里。他们穿着便服，没人过问。两人一边走，一边远远观察科学近卫军那边的各种武器。一年来，他们一直受旋风之命侦察敌情，结果也被围在红石城里，战战兢兢地挺过几个小时连续炮击，才随市民出逃。这一小群密探迅速集合北上，将科学武器的空前威力回报圣山。

早在破邪城战斗中，近卫军就意识到狭窄街巷影响武器发挥威力，所以尽量避免巷战。他们询问出城百姓，帕尔哈蒂一伙藏在哪里，有的指了这处，有的指了那处。到了晚上，绝大部分市民都出了城，还有大群官兵没抢到便服，纷纷扔掉武装，抱着头蹲在街上，以示放弃反抗。有些军官已经被帮会私刑处死，江玉琴怕引起官兵反抗，用武力赶走那些帮会。科学近卫军将这些旧军人集中到城外，成为战俘。

入夜，战士们终于查明，帕尔哈蒂带着数百人盘据在集市一带，劫持平民作为人质。眼前的硝烟让苏吉拉纳想起对抗海魔的战斗，想起魔都中的血战，那颗斗士的灵魂从身体深处钻了出来。苏吉拉纳拨出手枪，向左右高喊：“老兵在前面，准备好近战武器，跟我冲进去！”

苏吉拉纳率先骑马，奔向集市，张道勋发现拦不住，也带着护卫队跟了上去。各路将领纷纷持枪跃马，带着上千名科学战士冲向最后的战场。就这样层层推进。很快，大军到了集市门口。帕尔哈蒂周围已经没有什么亲信，她穿好大教士服，坐在临时搭起的法坛之上默念经文，周围堆着浸了油脂的木柴。

看到科学战士冲过来，侍奉在身边的一名教士将火把扔进柴堆，帕尔哈蒂消失在烈焰中。突然，一个女人尖叫着冲过去，一脚踢开教士，将帕尔哈蒂拖出火堆。那是个穿便服的女人，帕尔哈蒂不认识她，也不知道此人为什么要救她。

“我不允许你这样死！”

奥伊娜先是扑灭帕尔哈蒂身上的火，再把她拖到一边，用匕首狠狠地划开她的肚子。低头看到自己的肠胃流出来，帕尔哈蒂才想起这个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