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发现本部与大队之间被切断，伊尔汗立刻带人反击，试图攀过谷口的碎石堆。然而，他们头顶上也是护教军埋伏最多的地方。铁砂、箭雨、标枪、火油不断飞下来。战士们用步枪仰射，却几乎看不到敌人。

石堆另一边，近卫军主力被困在谷里，他们能做的只是消耗敌人的弹药。在峡谷设伏，要把装备带到山顶，必须消耗很多人力。一小时过去，仅铁箭就射下来几万枚。火铳速射慢，也打过数不清的轮次。近卫军已经有上百人阵亡，近千人受伤。光勇浩根据经验判断，上面至少埋伏着一万名敌人！

这么多人偷偷潜伏在这里，需要良好的训练，更需要顽强的战斗意志。敌人是真想打一仗，并且有决心打胜！模范城大狩猎后，科学近卫军从未有部队被敌人包围，连短兵相接都很少。所到之处望风披靡，偶有抵抗，也能在平原上横扫对手。

第一次，近卫军遇到了真正的对手，火力优势荡然无存。

相持到天色转暗，山上又掷下很多陶制圆球，砸到谷底后裂开，流出浓稠的油脂。护教军无法将抛石器抬到山顶，这个活只能由力气大的士兵完成。于是，只要什么位置上有圆球掷下来，近卫军立刻还击。山坡上传来惨叫声，尸体不断翻滚下来。但是圆球仍然越掷越多，油脂散布在各段谷底。

接下来的戏码是什么，科学战士心里很清楚，可他们没有对策。山谷里没有河流，一滴水都没有。果然，谷顶上一声哨响，火箭雨点般飞下来，谷底火油一片片被引燃，士兵们只好用沙土灭火。只要他们探身出来，铁砂和铁箭又会射下来。

“这样太被动了。”陈必成跑到光勇浩身边。“师长，您用火力支援，我带兄弟们冲上去。”

没有别的办法，近卫军朝周围山坡疯狂射击，不时有护教军的尸体滚落下来。终于，上面不再有武器打下来，陈必成背好步枪，咬着匕首，带着两百名敢死队员爬上山去。一百米、二百米，他们越爬越高。战友们在谷底张望着，手指扣在扳击上，只要敌人露头就射击。护教军知道厉害，也躲在那里不出来。

一时间，山谷中安静下来。一百米，五十米，三十米，科学近卫军越爬越近。

“杀魔媒，护正教！”

隐蔽在暗处的旋风一声大喊，随手砍断身边一根粗藤，一个抓着它攀爬的科学战士跌了下去。这声大喊在山谷间回荡，立刻有成千上万名护教军跟着喊起来。

旋风热血沸腾，他想到一路押解奥德里奇的凶险，想到在极北大教区爆破军火库，想到率队攻打魔都，每次只要他豁出性命都会大胜。旋风几乎冲出掩蔽处，阿莱塔纳和阿里夫一左一右扑上来，把他硬拖回去，一排子弹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

“杀魔媒，护正教！”

几百名由稽察队员改编的突击手从埋伏地点冲出来。他们离近卫军敢死队只有十几米，后者来不及拨枪射击，只能与他们滚打在一起。旋风提刀想冲上去加入战团，被两个亲信死死拦住。

“主帅，千万别这样。我们赢定了，您不能冒险！”

让几名卫兵拦住旋风，阿莱塔纳自己冲下去，躲过子弹，杀入战团。科学战士从下爬上来，体力散尽，立足不稳。守军使用飞刀、短剑抵近击杀。稽察队员的格斗能力超过护教军，更胜过不熟悉格斗的科学近卫军。但是他们也会被谷底射来的子弹击毙，最终，还是有两百多名稽察队与近卫军人混战在一起。

形成这种局面，下面的人也不敢再射击。“冲上去混战！”看到战事终于像设想的那样发展成白刃格斗，旋风大喜于色。一阵铁砂打下去后，趁着近卫军士兵抬不起头来的时候，离谷底最近的几百名护教军精锐迅速垂降下去，挥刀舞剑，与近卫军搅在一起。

一旦打上白刃战，近卫军的武器便再也没有任何优势。他们只好给步枪上刺刀，与敌人的各式冷兵器缠斗。“看到没有，他们也是人，他们也可以打败！”旋风激动地扯着身边的克里木和加藤明远，他就是对付魔媒的专家，事实如此！

这场战役的主力部队由南方大陆方面军主帅克里木提供，这也就是加藤明远与科学大会秘谋袭击的那支部队。最后关头加藤明远决定了归属，但是为稳住科学大会，他没有逮捕玛格丽特，反而不断和她谈判，更出卖掉多年心腹帕加尔，引诱科学大会派出远征军。

一切就续后，克里木派出精锐，将主力部队所有装备都投入伏击。当地稽察队听说有旋风主持，也都想跟着他找个建功立业的机会。

就这样，一股股护教军和稽察队员从山坡上冲下去，进入他们熟悉的战场。在个别地形开阔的地方，科学战士仍然能射击。守军知道厉害，刻意回避这些地方，专挑草丛、石堆处与敌人格斗。自从铁坟登陆战之后，近卫军再没打过成规模的白刃战，很多人的格斗训练流于形式，这让他们吃尽了苦头。

混战也打乱了阵形，让近卫军官兵无力四顾周围形势。埋伏在山谷附近的护教军纷纷翻过峡谷末端的乱石阵冲入战场。光勇浩只好命令全军各自为战，天黑后分散突围，向海边撤退。

入夜，靠着谷底烈焰照明，撕杀仍在继续。克里木知道战局已经胜定，不惜功本投入部队，以求全歼。最后，总共三万名陆军杀入山谷。

第二天清晨，战场彻底平静下来。近卫军阵亡一千五百多人，近千名伤员被俘虏，只有数百人由伊尔汗接应出去。主帅光勇浩重伤被俘，不治身亡。近卫军一仗的损失，超过模范城大狩猎后所有伤亡的总和。

守军阵亡四千多人，绝大部分死于枪击。看到战友的尸体，守军官兵纷纷虐杀俘虏进行报复。还是旋风出面，要求克里木和加藤明远一定把俘虏保护下来。

“活人换多少钱，死了换多少，你们心里要有个数！”只要恢复正常态势，旋风的商人本能便涌现出来。当年大破魔都，他就是带着众多俘虏去圣山领赏。

加藤明远从谷底找到帕加尔的尸体，不出所料，他被子弹击碎了胸膛。为保证诱敌效果，加藤把这个亲信也变成诱饵，这是胜利中不可缺少的一环。他吩咐部下将帕加尔厚葬，再发给家属一万金币抚恤金。

“魔媒会不会报复？”加藤明远从胜利的喜悦中清醒过来，担心地问道。

“是啊，听说他们有几十万呢，这才死了一千多。”克里木也跑过来探问，仿佛旋风有什么法力，能够听到魔媒的密谋。

是啊，如果苏吉拉纳知道惨败的消息，下一步会做什么？“我估计他们会再来南方大陆打一仗，不然会挫伤士气。魔媒所向无敌，这是他们制造的神话。在这里打败，他们需要打一场胜仗把这个谎话补圆。”

“南方大陆这么大，他们具体会进攻哪里？”

旋风沉吟片刻，分析道：“如果完全为了报复，他们会不计血本回来攻打这里！”

加藤明远和克里木倒吸一口冷气，眼前战果虽然辉煌，毕竟只是敌人的一哨偏师。如果倾心主力，他们能挡住吗？而且，对方不会再上这种当。

“但这样一来，他们要准备几倍的兵力，新占领的四大教区必然防守松懈，利于渗透。如果他们头脑冷静的话，可能会集中兵力进攻马达加斯加，毕竟攻岛战斗他们已经打熟了。”

“马达加斯加？那太好了，当地山丘密布，像苏库鲁山这样的战役，我可以打上好几个。”在旋风指导下打赢这一仗，克里木仿佛也成了战略家。

“前辈，如果他们真要攻打那里，我劝您还是放弃，保存实力。他们是魔媒，人性虽然不足，智力毕竟不少。”旋风劝道：“这种亏他们也就吃一次。马岛孤立无援，他们只要完成封锁，慢慢消耗你就行。”

“总不能让他们随便就夺走一个大教区吧？”克里木不以为然，他第一次看到活的科学战士，就是这些在担架上的俘虏，魔媒哪有那么神奇。

也就从这仗开始，一个对抗魔媒的长远战略在旋风脑子里慢慢形成，但他还没有机会把它拟定成形。旋风和克里木是平级军官，人家防区的事，他只能提出建议。

“你们可以在马岛留下稽察队，如果魔媒攻到，你撤走护教军，留下这些人鼓动民众造反。今天在集市上捅死他们两个，明天在山沟里杀掉他们三个，积少成多，几个月后战果就和这一仗同样伟大。”

克里木连连摇头。“兄弟，你让我搞暗杀？咱们可是护教军人，堂堂正正打仗才是本行。天下可还是归我们统治的。”

“我们算什么统治者。”旋风苦笑一声。“他们三个人抬一挺速射枪，能对付我们几百人，几条铁壳船能报销我们一个分舰队。老兄，我们已经不是居高临下的一方了，看清现实才有胜算。”

几天后，各方探报都证明魔媒残部已经退到海边，登船撤走。暂时不会有第二次进攻。克里木斩下敌军尸体的首籍，洒上盐，或者埋在冰块里。俘虏们装上囚车。旋风带着这些战果，浩浩荡荡北上圣山而去。

一个月后，旋风再次押着俘虏穿过盖娅城，大街小巷立刻沸腾，几十万人跑出来观看。旋风骑在马上接受万众欢呼。这些战俘验名身份后，一个个扔到狮虎山里，被野兽撕咬干净。这些野兽饿了很久，突然饱食过量，到了最后，看到有人被扔进来都不想动弹。

把俘虏中的士兵投入兽口，满足了圣城人民的复仇欲望之后，旋风以审讯为由扣下军官，私自关押起来，不让任何外人接触。既然获得如此大胜，也没人追问他此举的真实目的。

真理教会接受恩格马尼的辞呈，旋风正式成为全球护教军总带领。但这已经远远不能满足他的野心，要实施对付魔媒的计划，必须立刻攀登权力阶梯的最后一步。

他已经等不及去当下任教主的父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