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上午的会议结束，下午恩桑泽就邀请执委，还有富商们去他主持的实验科学分院，参观刚刚再生的摄影术。他们使用碘化银作感光板，利用水银蒸汽显现可见的图像。

新时代首张照片是一堆室内静物，摆放得层次分明，以求留下更好的光影效果。就连金子淇这样的绘画高手都被它惊住了，这是他们一生画不出来的逼真效果。

那么，可以用它拍摄人像吗？恩桑泽给予了肯定的答复，但表示他还没有就此实验。新世界第一张人像？这个荣誉要交给谁？有人推荐苏吉拉纳做第一个摄影模特，以后再把会长的像印在新版钞票上。苏吉拉纳摆手拒绝。就拍恩桑泽自己？他觉得长相不好看，会让新世界第一张人物照片失色。又有人建议拍摄甄淑兰，作为音乐演员，甄淑兰美丽端庄，很有气质。

忽然，苏吉拉纳想到了什么，举手指指鲁塞塔。“这个荣誉应该给你。”

“怎么是我？”

苏吉拉纳说出理由。当年鲁塞塔冒充地方官，成功卷走税款，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没有摄影术。现在让他留下照片，好给新旧世界作个鲜明对比。

鲁塞塔既有文气，又有匪气，年过五旬，面部层次感非常鲜明，确实是个好模特。第一架摄影机还没有镜头，鲁塞塔坐在椅子上，恩桑泽给他递过一个靠背垫。

“要这个作什么？”

“曝光得半个小时，很累的。”

鲁塞塔端坐在暗箱前，三十二分钟后才留下完整的影像。“看来，第一批模特应该是基层官员，治下的百姓好能随时找到他们。”鲁塞塔擦着额头上的汗水，感慨万千。

李彥昌也参加了展示会，心里很不是滋味，这是大会内部在科研项目上发生的多次竞争之一。原来，穆安达的儿子恩古瓦比喜欢研究摄影技术，恩桑泽很早就和他一起建立项目组，理由是摄影术将会取代素描，成为科学研究的主要记录手段。李运昌也以摄影属于信息技术为由成立项目组。两厢竞争，实验科学主持占了上风。

以前，每个再生项目都要提前讨论它属于哪个部门，然后再把资源调到那里。现在各部门的人、财、物都大量扩充，大会内部开始有了竞争。苏吉拉纳觉得这是件好事，遇到这类争议往往不再裁决，干脆让他们各自成立研究组。

当晚，像每次重大技术再生后那样，科学会堂里大排宴席。席间，穆赫塔尔忽然跑进来，把会长请到一边。“有情报显示，邪教向启蒙区派了间谍。”

“哦，你确定是混进来的？会不会是被我们困在启蒙区里的敌人？”

科学大军在南北战役中进展神速，许多稽察队员无法逃脱，只好隐姓埋名留下来。地方接受人员即使找到这样的人，只要查明不是高官，以前也没直接为难过科学大会，都不予追究。

“这次不同，是从克拉地峡那里摸进来的。”

苏吉拉纳迅速辞宴，回到会堂另一端的办公室，仔细阅读穆赫塔尔带来的文件。身为曾经的稽察队长，只要看看这些人的行径，他就知道都是受过训练稽察队员。

旋风敢往启蒙区里派特务？

当然敢，其他邪教徒不敢做的他都敢！

“穆赫塔尔，你盯着这些人，先不要动，看看他们做什么。”

在这场为摄影术开办的宴会上，会员之外的来宾还见识到另一类再生技术。自助餐桌上摆着用苯甲酸钠处理过的仙桃果汁和牛奶糖。这是傅仁公司开发的添加防腐剂工业食品。最初，这家作坊式公司只出售防腐剂，用大会高官做人体实验。确认无副作用后，傅仁便开始打起家乡物产的主意。从仙桃到乳制品都不耐存储。添上防腐剂后才能漂洋过海，卖到新启蒙区。

自尴尬的曙光城典礼后，科学大会每次邀请普通宾客，都会在一些食品的餐盘上贴纸条，标注为“科学食品”。如果宾客确实有顾虑，可以不去碰。现在科学食品已经不再可怕，与会宾客纷纷伸手取用。更有人掏钱采买，让家人也来分享科学奇迹。

“防腐剂和冷冻技术，有了它们，全球可以少饿死一亿人。”斯瓦米纳坦面对涌跃的宾客，不忘说几句新技术的伟大意义。

马西也是一名来客。作为少数很早就品尝魔鬼食品的来宾，马西毫无顾忌，酒足饭饱后由几个仆人护送离开。他这次到曙光城是来办理贷款，先通过各种手段弄来土地，作为抵押物贷款去购买新土地。靠这个别人还没参透的玄机，阿西已经在南北铁路沿线买到上万公顷土地，就等科学大会一段段来收买。不过，现在铁路还呆在图纸上，更没有机械车辆，他们只能乘坐马车返乡。

曙光省这片地方以前并非经济中心，出了建成区便人烟罕见。走出十几公里，他们到了无村无店的荒野。突然，十几匹马蹿出来，马上汉子个个蒙着脸，手持护教军钢刀。这些武器对科学近卫军没有威胁，虽然大会发过收缴令，基层人手不够，并未认真执行，民间还有不少人存在家里。

看到情况突变，家丁们纷纷掏出兵器。马西借着酒劲跳下马车，大声吆喝：“你们是谁？是旧人吗？大会已经发布通告，新旧平等，再不相争。”

没人理他，来人纷纷下马，包围过来。“好吧好吧，车上的钱你们都拿去。”马西恐惧起来。

几支利箭飞过来，正中马西的前胸，家丁们拼死护卫，不仅没有抢出主人，自己也都丢了命。直到第二天，才有路人发现这些尸体，报告附近的科学警察。马西身上放着一块白布，凶手用他的血写了一行字：

“附魔叛逆，人人得而株之!”

科学大会的合作伙伴遭遇阻击，这不是第一起，却是终于引起重视的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