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接到甄淑兰急电，苏吉拉纳思考了很久。江玉琴这是要做什么？如此冒进，只是复仇心切，杀得性起？他预感到其中有危险，电复甄淑兰，要她亲自寻找江玉琴，传达自己的死命令，一定收兵回到海边。

甄淑兰收到电报，再与江玉琴联系，电讯已经不通。按照行军条例，一路上江玉琴都要铺设通讯线路，并留官兵把守。路途遥远，如果有什么原因导致电讯不通也可以理解。但是甄淑兰感觉不会这么简单，于是亲自带领机动车队朝居仙城方面追下去。女兵们缴获了一百多匹战马，临时组成骑兵跟在后面，以便车辆损毁时换乘。

在沙土铺垫的田间小路上，车子损坏非常严重。就这样，十五辆车平均每天抛锚一辆，剩下的车子装上汽油继续追踪。最后，甄淑兰换乘战马，夜以继日地追下去。十几天后，才终于追上江玉琴的部队，身边只剩几名亲兵。此时，江玉琴的身边也只剩三千部队。因为雇不到民夫，只好分出一千人四外运粮。

在营帐里，甄淑兰传达苏吉拉纳的命令。“会长口气很严厉，要你必须回去。”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他离我几千公里，哪里知道前线情况。”

“那你到底想做什么？活捉李永贤？情报显示，他可是往北方逃走的。”看到外面的标语，听着女兵们喊的口号，甄淑兰首先联想到这一点。

“你的情报有错误，我追的方向才正确。”

甄淑兰从未见过江玉琴如此武断，此人出身稽察队，自然知道情报失误会带来什么损失。现在怎么一意孤行？“江大姐，你一向听总司令的话，他作为国家首长，要从许多角度考虑问题，打仗并非单纯为了杀人占地盘。”

“不杀人占地盘，从什么角度考虑都没用。”一向对苏吉拉纳言听计从的江玉琴出乎意料地固执。

“这片地方如果我们想要，随时可以占领。谁能阻挡我们……”甄淑兰忽然想到一个理由。“对了，你是不是想自己抢头功？”

“就算是吧。”

“那你就会违背军令。”

“妹妹，我已经违背了军令，请允许我拿更多的功来折罪。”

“可是，你会把她们置于险地。”甄淑兰指着外面的官兵。

“兰妹，对于旧情人的命令，你这么认真吗？”

甄淑兰爱过苏吉拉纳，这在高层小圈子里不是秘密。女人之间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那就没有再讨论的必要。两人一向关系不错，甄淑兰实在想不出她为什么如此绝决。看到周围都是江玉琴的亲兵，她们崇拜她，听她的话。甄淑兰只好无奈退走，找到机帆船向长江口驶去。只有回到那里，才能与曙光城联系。这样又耽误了几天，江玉琴的孤军已经逼近终南大教区边界。

苏吉拉纳不知道江玉琴发了什么疯。遇到难题第一时间找到妻子。“你帮我想想，她到底要做什么？”

金子淇一时也猜不透。晚饭后突然想出了答案。“天啊，她要找旋风报仇！这是女人才有的仇恨！”

“怎么可能。旋风远在香巴拉大教区，隔着崇山峻岭，她要带着几千女兵翻过去？”

“不，她是要你杀了他！”

苏吉拉纳的脑子一直不够快，听了金子淇的话，才慢慢回味起来。当时江玉琴还在崇圣大教区，名义上是李永贤的情妇，实际上做玛辛加的密探。然而她没考虑任何一方的利益，自作主张刺杀旋风，就是为了让他与李永贤火拼。

是的，她要报仇！过了那么多年，这个仇非但没消失，反而更加强烈。甩了她以后，旋风居然一升再升，最终贵为圣尊，江玉琴咽不下这口气。

长年训练女兵，军中很多女军官都由江玉琴一手调教，她们几乎成了她的亲兵。以前不是没有人提醒过苏吉拉纳，但他没在意。江玉琴从来没有政治野心，所有高官里面更是只听他的话。大家都把她当成苏吉拉纳本人的亲信。所以，她再培养一些自己的亲信，苏吉拉纳并没有留意。

在江玉琴的筹划下，一万女兵辗压三十万冷兵器时代的敌人，已经成为科学威力最好的证据，共和国报刊正在铺天盖地地宣传这个战果，江玉琴更成为许多女战士心中的偶像。

然而，她正在挑起更大的战火。

“出征前她知道你和旋风秘谈。现在她要攻击旋风的部队，让你们撕破脸。这样，共和国就得和真理教撕杀到底。胜利早晚属于我们，旋风作为邪教首恶肯定不得好死。”金子淇梳理出了江玉琴的行动逻辑。

“我以为过了这么多年，那种仇恨早就淡化了。”苏吉拉纳感慨这个女人绵长的心计。

“你是男人，不知道什么才是女人最恨的东西。”金子淇说到这里，心里也是一凉。丈夫的选择没有错，他们应该和旋风谈下去，不能让任何人当绊脚石。

苏吉拉纳腾地站起来。“我必须阻止她，这个私仇能毁掉全球几千万人性命。”

参谋部作过推演。如果启蒙战争一直打下去，等到最后一个大教区投降，近卫军还可能有一万人阵亡。如果敌人的抵抗强度都达到克里木的水平，护教军加上百姓会死亡一千万人。再算上战争带来的饥荒和瘟疫，全球会在这场战争中死亡几千万人。

这是苏吉拉纳坚决和谈的头号因素！

“当然要阻止她。未来那几千万人我暂时还不考虑，现在她手下几千女兵，大部分都是我的学生，学生的学生。她拿她们当筹码去报私仇，旋风可不是李永贤那种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