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瀚无垠的宇宙。

这里的银河被称为天河。

太阳的名字没有变，但围绕它运动的第二颗行星，名字叫地星。

地星上最大的国家名为商国。

此时此刻，商国西北道首府所在地金城，皇家领域研究院正进行着一项秘密行动。

“形销骨立。”伊莲娜说道，偏过头去看身边男子。他脸庞消瘦，有种读书人特有的气质，儒雅，文质彬彬，鼻梁上架一副黑边圆框眼镜，年轻却是一头灰白发。他叫顾明天。

伊莲娜相貌有些特别，五官端正，身材饱满，让自然修身的工作服显得有些不适应。她的头发是蓝色，自然卷曲，搞不清楚是染发还是天生如此。一个眼珠是黄色的，一个是绿色的。这可能是遗传基因导致，也可能是因为某种未知的修炼方式。对于这个新来的组员，顾明天荷尔蒙有些许小分泌。他喜欢看她的蒜头鼻，小巧而秀丽，自有一种俏皮在心头。

“形销骨立，一般是形容一个人消瘦......暴瘦，”顾明天斟酌用词，避免给对方说教的感觉，于是用手比划，“就是那种不健康的瘦，譬如一个健康的男人，突然瘦下来，可能是因为某种疾病的缘故。”

“甲M4256瘦的一点肉都没有了。”伊莲娜的思维与顾明天不在线，她关注的是形体美，与暴瘦的原因无关。

“各组注意，倒计时启动。9，8，7，6，5，4，3，2，1，启动！”

随着总控室的指令，屏幕中的男子，工作编号甲M4256，缓慢脱去防护衣，赤身裸体站到摄像头下，他面无表情地看了眼监控器，点点头，示意自己准备完毕。他已经廋到皮包骨头，皮肤紧紧包裹在骨头上，每一根骨头都清晰可见，状似骷髅。随着倒计时的开始，他费力地举起右掌，像是发出某种信号，随后两只眼睛开始塌陷，眼珠在急剧收缩中噼啪做响，最终消失殆尽，融化在深深的眼眶中。眼眶中忽然喷出一道幽蓝色的火柱，魂火瞬间在他全身蔓延，很快，整个人被熊熊魂火吞噬。

“会不会很痛？”伊莲娜的小嘴张成O型，之前听顾明天讲解过，见到真实场景依然难免吃惊。

顾明天不知道怎么回答伊莲娜的问题。因为从来没有人问过他这样的问题，如果不是出于智慧的缺失，答案毕竟显而易见。不过他还是有耐心地答复，语气温柔，彬彬有礼，“会很痛。痛觉是遍布全身的。”

“他可以切断痛觉传导？”

“不行。”顾明天解释道，“一来他做不到，二来魂火焚烧的过程需要非常精确的控制，切断痛觉有可能能会造成不该有的误差。”

“检查传输门。”指挥官威严的声音传来。

“传输门检查完毕，一切正常。”

“检查探测器。”

“探测器检查完毕，一切正常。”

“检查魂化指标。”

“魂化指标检测完毕，一切正常。”

“允许传输。传输开始。”

魂火渐渐熄灭，地面上遗留一滩黑色物质，像是油脂残留，合金地板表面有微微融化痕迹，温控仪显示地表温度2105度。通过电离成像系统可以看到一道模糊人影从甲M4256自我躯体灰烬中慢慢站起。那是一团扭曲雾状，逐渐分出头颅，胳膊，腿的大致形状。伊莲娜揪心地看着，手心沁满汗水。影子尝试向前迈步，开始有些蹒跚，彷佛被地球引力束缚，难以伸展。顾明天扭头看了一眼伊莲娜，小姑娘紧张得快要窒息了。

影子奋力迈出一步，停顿片刻，又迈出一步。

影子的对面是一堵青铜墙。墙壁上镶嵌一道浅浮雕的双开拱形门，门框由世界树的枝干编织而成，门上画有曼珠沙华复杂的花纹，花纹上栖息无数夜鸦。当影子靠近墙壁，拱形门亮起晦暗难明的光芒。门上有一片浓密乌云出现，迅速笼罩住群鸦。世界之门变得透明，只留下一个拱形门框，以及翻滚的乌云。影子仰头发出无声呐喊，他迈步走入乌云之中。不可见处，有一只夜鸦似乎得到号令，扑扇翅膀冲出乌云，在密室中盘旋。

顾明天轻轻敲击键盘，显示器中的夜鸦首领陡然放大。冷冷的眸子占据了整个屏幕，瞳孔彷佛黑洞，粉碎所见一切。伊莲娜看的很认真，黄色和绿色的眼珠发出微不可查的光芒。夜鸦首领有些狂躁，盘旋片刻，发出一声急促的尖叫，一头扎入门内。随即群鸦腾空，密室内疯狂起舞，头尾相衔。摄像头被遮挡，监视屏一片黑暗，耳边只有大声嘈杂的鸟语。总控指挥室传来一个指令，夜鸦们彷佛得到启示，呱呱叫着，再次疯狂涌入门内。

伊莲娜用手拍拍胸脯，颤颤巍巍。顾明天看了一眼，就把目光挪向别处。办公室里的诱惑通常充满意外，有时是惊喜，有时是惊吓；不能当真，也不能不当真。看一眼是礼貌，看多了结局就很难讲，自古红颜皆祸水。

伊莲娜伸个懒腰，说道，“真吓人，像是魔幻片。”

顾明天没吱声。这算什么吓人。

“传输完毕。各组人工检测结束，控制权转II级人工智能。传输门补充能量。”

“干活吧，轮到我们了。”伊莲娜从舒适的座椅上站起来，用手拢了拢头发，取下头绳重新扎了下马尾辫。顾明天也站起身，走到保险柜前，按下密码，扫过虹膜，拉开保险柜沉重的门。他从保险柜中拿出两个黑色密码箱。顾明天递给伊莲娜一个，两人在密码箱上输入属于自己的ID。身份识别检验完毕，密码箱自动开启，箱内保护棉中有一枚不知材质的白色手环。顾天明将手环套在右手上，手环发出轻微的声响，像是马达启动的声音。有白色的光从手环中流淌而出，白色光芒开始蔓延，顺着他的胳膊来到胸口，沿着躯干迅速流动，脖子，头颅都被包裹，然后，眼前一片漆黑。

约莫半分钟后，眼前恢复了光明。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相互检查。彼此都处在密实的防护之下，眼睛的部位是黑色的，像是镶嵌上去的黑宝石。身体其他的部位，笼罩在一片白色的光芒下。顾明天按动手腕处的调控按钮，手腕部现出一个薄膜屏幕，他手动调整了下眼部度数，调正600度，与自己的近视度数匹配。

顾明天又从保险柜中取出两个密封的金属瓶，还有两支看着像射钉枪的器物，这东西的确是枪，学名叫反粒子射流枪。伊莲娜接过其中的一瓶一枪。反粒子射流枪的重量有些出乎意料，看着不大，上手约莫有十五公斤重量。

“别碰枪头。”顾明天通过喉部通话仪对伊莲娜吩咐到。

“晓得啦。”

走在长长的走廊上，俩人都没有说话。长廊的灯在他们走远之后熄灭，彷佛黑暗尾随前行。在走廊的尽头，有一个外表墩实的电梯，感应到了他们的到来，厚重电梯门无声开启。伊莲娜走了进去，顾天明跟在后面。电梯的显示板上没有楼层，只有一个密码输入器。顾天明输入一串长长的一次性密码。

电梯的门滑行关闭，开始下坠。有轻微失重感，说明下坠速度很快。

伊莲娜看着顾明天。顾明天的身材不错，紧绷的防护服随形显露出他的挺拔身姿。一米七五的个头将将好，接吻的话不用吃力踮脚尖。

“顾明天，我问你个私人问题好吗？你可以不回答。”

顾明天点点头。

“你是不是喜欢今天？”

今天不是时间概念，今天是一个女人。领域研究院星际开发部甲二组的组长。一个在你不需要的时间里总会出现的女人，喜欢踩着下班铃声出现的女人，笑声朗朗，大家不要急着走，我们先开个小会......顾明天，你的表现非常好，几乎是完美无暇，如果方案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还可以修正一下，那就更好......没有加班的人生显然不会完美，顾明天，你是我们全组的希望......

按计划，再有7天，男人婆今天就会回来。不知道这次出差，有没有危险。

伊莲娜的这个问题着实有些不礼貌。顾明天上下打量着对方，沉默以对。新来的组员难以抑制好奇心是正常表现，然而礼貌是修养的加持，理应具备。

伊莲娜微微笑着，并不躲避他的目光，似乎早已知道答案。真是自作聪明的女人。她们有时候提出问题，并非寻求答案，只是印证自己想要的结果。

伊莲娜又问道，“怎么不说话？被我猜中了？”

“你说了可以不回答，私人隐私。”

“那就是猜中了！”

自作聪明。顾明天懒得理她。对着光滑度极佳的电梯门看了看自己古怪的造型，穿着防护服的他有些像蜘蛛侠。

“今天，明天，你们的名字都好有涵义。顾明天，组织中是不是还有叫昨天的？”

顾明天这次沉默好久，熬不过伊莲娜的注视，终于不情不愿地回道，“有的。”

伊莲娜还想询问什么，顾明天把头扭过去，表示出一个不想再回答的态度。这个问题某种程度上讲涉及到密级，顾明天不想触犯保密条例。伊莲娜眨巴眨巴眼睛，知趣地没有再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