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姐，究竟是什么急事，让你必须这个时间点赶来见我？”

Abby热情礼貌的语调背后，似带着一丝无奈。

夏妍煕闻言从玻璃幕墙前转回身，看着一手端着咖啡杯一手抱着文件夹的Abby走了进来，便直接开口，“我想马上见到苏烨，就只有找你了。”

Abby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夏小姐开玩笑吧？三少爷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我哪有办法让你见到他？”

“我不是开玩笑，你知道我说的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Abby将咖啡杯和文件夹放在了办公桌上，随即在电脑前坐了下来，准备继续工作。

“Abby，带我去见苏烨，我必须阻止他要对崔颢干的这件事。”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要阻止苏烨对崔颢实施逆向拷贝！”

“你都知道了？”Abby诧异抬头看着夏妍煕，两人眼神交汇片刻后，她摇了摇头，“夏小姐，我办不到。你也没有权利这么命令我。”

“没有吗？那你为什么一直对我这么礼貌客气？”夏妍煕的语气有些咄咄逼人。

“夏小姐，我对你礼貌客气，只是因为你是他选择的爱人。你要知道，就算是你去报了警，这些威胁，也对我丝毫不起作用。”

“报警威胁不到你？那如果我从这里跳下去呢？！”夏妍煕一把推开了玻璃幕墙上的窗户，一股腥咸的晚风顿时扑进了房间。

“夏妍煕，你疯了吗？！”Abby当即从电脑椅前站起身来。

“Abby，苏烨在哪里？”夏妍煕问道。

“你别胡来，我带你去找他。”

片刻后，夏妍煕跟着Abby乘坐电梯，来到了位于大楼地下五层的神经医学实验室。

一路上，夏妍煕看到了很多她曾在PBRC机构看到过的大型仪器。一群身着白大褂的科研人员，在各种复杂的管道、电路、屏幕前忙碌。这些人头发和肤色各异，是来自不同国家的科研人员。

“这个实验室，是什么时候建好的？”夏妍煕为眼前的这番场景震撼。

“建好？这幢大楼是三少爷加入绿岛医院之后绿能集团投资的，这个实验室的设备是这些年陆陆续续购置的，这些科研人员，是昨天才从世界各地集合过来的。一刻钟前，我们才完成了全部设备的联网调试。”Abby的表情格外淡漠，在夏妍煕拿命威胁之后，她已不在她面前伪装热情了。

“我们是不是来过这里？”更衣后，在经过了一道吹尘间时，夏妍煕突然问起。

“当然来过。你当年的手术就是在这里完成的。”Abby面无表情道。

夏妍熙瞬间怔住。她以为是在各个实验间转来转去，重复经过了这个地方，结果这里竟然是当年苏烨为她清除记忆的地方！

“你自己进去吧，他就在里面。”Abby的脚步停在了一道徐徐打开的玻璃隔离门前。

夏妍煕看了Abby一眼，抬步走进了这个对她而言十分特殊的房间。

这是一个看起来格外空旷的房间，房间正中是由手术台、灯床塔、显微镜、麻醉机、机械臂以及各类支持系统组成的手术岛，围绕手术岛周围是密集的设备桥和显示屏。这些线路繁复密集的设备，让这个房间看起来，既像是一个手术间，又像是一个数据中心。

房间里只有一个身穿绿色手术服的人，埋首在手术台前整理着一堆线路。夏妍煕往前走了几步，看清了躺在手术台上的人的脸，正是五官清俊的崔颢。

“Frank？！”夏妍煕急忙走上前去。

“别担心，妍熙。他只是睡着了。”

听见“苏烨”的声音，夏妍煕惊讶转身，与身着绿色手术服的“苏烨”对视。只是，隔着他有些反光的护目镜和厚厚的口罩，她完全看不到他的脸。

“Dave？是你？！”夏妍煕疑惑的伸手去触摸他的手臂，感觉到了布料的真实触感，不是全息投影！

“是我。这只是为了方便操作的机械身体。”“苏烨”取下护目镜和口罩，露出了一张仿佛科幻电影里的机械脸：蓝色的机械眼球，五官潦草的金属面孔。他尝试着对她微笑，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令她莫名感觉恐惧。

“之前预定的仿真皮肤还没做好，现在看起来是不是有点恐怖？”“苏烨”看出了她对他机械身体的反感，又将护目镜和口罩戴了回去。

“还好。”夏妍煕侧首看了眼崔颢，急切道：“Dave，你不要伤害他，好吗？”

“我不会伤害他。我之前有跟你说过，因为Graham的操作，他早晚会迷失自己。与其看着他一天天丧失自我，不如由我来接管他的身体，我会让他变得更好。”

“接管？Dave，你疯了吗？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不是机器，你怎么能这样做？！”

“妍熙，我真的很想用人类的身体再抱抱你、拥有你。你放心，我会为他建立一个记忆保留区，保留属于他的全部记忆。如果某天你厌倦我了，想与曾经的他相见，他也还能再回来。”

“Dave，你不要再这样自以为是了。你不是上帝，你没有权利主宰别人的人生！”

“妍熙，你冷静一点，好吗？你可以这样理解，我们只是暂时借用他的身体，他不会察觉的。我向你保证，等我用他的身份帮你解决了生活里的那些麻烦，我就让他回来……”

“你要帮我解决什么麻烦？”夏妍煕诧异问道。

“你需要婚姻、需要孩子，需要一个能陪伴你走完这一生的人生伴侣。”

“Dave，那些只是暂时困扰我情绪的小事而已，我能够自己处理好。”

“只是小事吗？你那天在长屿表现得连如此珍贵的生命都不想要了！”

夏妍煕愣愣看着“苏烨”，好一阵才开口问，“是因为长屿的事，你才急着要对他实施逆向拷贝？”

“妍熙，我受不了看着别人羞辱你，自己却被困锁在车里无能为力。我也受不了眼睁睁看着你陷在这段看不到未来的虚妄感情里无法自拔……”

“Dave，我知道了，你做这些，都是为了我。可是你知道吗，你之前只是清除了我大脑里的一段记忆，就让我的人生陷入了紊乱。我经常会觉得自己像是做梦一样活着，不确定哪些是真实的，哪些是你虚构的。你的母亲苏茗兰也是，她现在虽然看起来每天都开开心心，可她的脑子里一团糊涂，分辨不清前因后果与时间逻辑，无法形成稳定持久的人生记忆。与这样无知无识的快乐相比，痛苦相伴交织的人生，不是更有确定感和存在感吗？”

“苏烨”却一动不动，像是陷入了沉思。

“Dave？你怎么了？”好一阵没有得到“苏烨”的回应，夏妍煕不安的轻唤了一声。

“妍熙，我不知道该怎样去爱……”

“啪，啪，啪——”

随着一道道电流声响过，房间里的照明和设备一组组熄灭，随即陷入了一片寂静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