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为了最大程度的隐蔽，霍古将生物体的构造调整为与瑟琳人躯体结构相一致，但这并不意味着身体素质相同，比如无感，像这种难以被仪器检测出来的部分，霍古还是保持着原来的程度。

霍古轻而易举的便看到人群的中央，一男一女两个瑟琳人在争论不休，他们就是一起围观的核心。

瑟琳人之间的矛盾无非就是那些恩怨情仇，没什么好值得深入研究，不想多生是非的霍古眼看道路被阻，便打算从大图书馆的其他的正门离开，正欲转身，却听闻门外那圈人群的中央，传来争吵。

“为什么？凯伦娜，为什么你要解除婚约？”

“罗恩，你难道就不舍得照照镜子，瞧瞧自己几斤几两？除了长得好看点你还有什么值得吸引人的地方？一个吃老本的废物！解除婚约是两边家族都已经同意的事情，我们之间不再有任何关系，请你不要再来烦我！”

“我怎么就吃老本了？我得研究一旦成功，我就是下一个‘马恩莱斯.格纹’！带领帝国走向一个新的时代！”

“你的研究……”

“噗哈哈哈，你…你居然敢在我面前提你那所谓的研究？”

听闻罗恩的一席话，那个名为凯伦娜的女性瑟琳人忽然不顾形象的捧腹大笑起来，甚至笑出了眼泪，仿佛刚才听到的是世间最可笑的笑话。

围观者都议论纷纷，而罗恩看到凯伦娜这般的态度，不甘的面容微微扭曲，透露出几分狰狞。

“抱歉，我不想这样，但是你刚才说的太好笑了，我忍不住。”

“到底可笑在哪里？我的研究就那么令你发笑吗！”

面对对方咬牙切齿的怒斥，凯伦娜气势一点也不属于对方的反怼回去。

“你那‘永动机’研究难道还不足以令我发笑吗？亏你刚才还有脸提‘马恩莱斯.格纹’这个名字，永动机这个概念就是他在经过多次试验后，亲自否定其存在。”

“你觉得我对你残忍？那你告诉我，马恩莱斯提出的热力学三定律分别是什么？”

“……”

罗恩一下子被问住了，他的样子显得有些支支吾吾，一副想说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的样子，像极了在课堂上打瞌睡忽然被老师叫起询问讲课内容的学生。

“说实话，对于你‘不知道’这件事，我一点也不感到意外，但凡只要懂得热力学三定律的人都知道，永动机这个概念，根本没有存在的基础。”

凯伦娜报以冷笑，一副‘我早就猜到’的神情，罗恩这波知识嘲讽，气得浑身颤抖，有些不服气的喊道。

“那，那又怎么样！马恩莱斯说过‘真理，从来就不曾存在过’，你又能保证热力学三定律是绝对正确的？一旦我的永动机研究成功，那个什么热力学三定律就会被推翻！”

此言一出，围观者顿时哗然一片，他们不是被罗恩那豪言壮语给吓到，而是被罗恩敢于说出刚才那句话的脑子给震惊到了。

本来还有些人为男方被女方强制解除婚约而报以些许同情，现在彻底没人认为罗恩值得同情，反而认为凯伦娜做得太对了。

“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亏我刚才还觉得这家伙可怜……”

“没想到是个白痴……”

“居然连热力学三定律这种基础中的基础都不知道，他那身学者服是从哪来的……”

“搞不好这家伙连学府毕业证都没有……”

如果和地球横向对比，这个罗恩的情况就相当于，成年了连一元二次方程这样数学题都不会做的蠢货。

这样的知识水平在下层中可是极为罕见，因此围观的不少人中，看罗恩的眼神就像是在看某种珍稀动物。

“你知道马恩莱斯是在什么情况下说出这句话的吗？”

马恩莱斯.格纹是瑟琳人科学史上里程碑式的人物，他就相当于地球上的爱因斯坦、牛顿这样的科学巨匠，在瑟琳上，除了外乡者就只有智障与精神病患者不知晓这号人物。

瑟琳人都基本敬佩这个伟人，凯伦娜也不例外，而对于罗恩将马恩莱斯的名言掺入话语里来反驳自己，她只觉得罗恩是在侮辱自己尊敬的历史伟人，因此面容上的厌恶之色更为浓重。

“他当时击败了统治瑟琳近万年的神权统治，让科学的光辉得以挣脱枷锁普照大地，是在感叹瑟琳人旧有世界观的崩塌和重塑，请不要断章取义用在你那直到死都不会有结果的歪门邪道上。”

说到这里，凯伦娜觉得有必要直接明说出自己解除婚约的根本原因，不然对方肯定还是会像现在这样纠缠不清。

“你好高骛远并不是太值得我去诟病的地方，人总是要有梦想的，哪怕是白日梦，而我的择偶标准，受我母亲的影响，要求也不高普普通通就很好，太过优秀反而会让我有压力，所以开始家族安排婚约的时候，我还是很积极，但是——”

话音拉的很长，音色陡然增重。

“你真的是太烂了。”

“不仅好高骛远，人品也不行，从最初入校后就不学无术不求上进，和多个异性保持不洁关系，与一群狐朋狗友多次出入红灯区，参加暴力活动，肆意妄为，满是恶习，给你的家族带来了诸多麻烦，最为严重恶劣的一次，是与人合伙将一个同校学生打到重度伤残，而根本原因是和对方打赌‘谁能把本校校花泡到手’，然后你输了因此恼羞成怒。”

“对方只是普通中层平民，家属把你告上法庭，你的家族为了保下你百般打压那户可怜的家庭，他们不仅没有赔偿反而倒赔偿给你们，还最后草草结案。”

围观群众脸色诡异，看某种珍惜物种的眼神，逐渐变更为厌恶。

下层又下层的文化氛围，他们并不介意去使用自己的特权，但对特权的使用是要讲究方法，向罗恩这种，哪怕家族愿意投入资源救他们，他们也是会严词拒绝，然后去思考用自己能调动的资源来摆平这件事，而不是靠家族。

下层的文化氛围，主要是彰显个人能力为核心，这是历代元首有意引导的结果——我享有特权是因为我比你们更有能力，知识面更广，更有脑子，所以享用特权是合情合理的事情，就算没有特权制度，我也有能力给自己制造‘特权’。

而罗恩的情况，显然是严重违背了这种价值观，就好比地球上杀家畜大家都觉得很正常，但如果听到有人和家畜交配，立刻就会对那个人投以鄙夷的目光敬而远之，以瑟琳人的价值观看罗恩也是如此。

“你调查我？！”

罗恩看凯伦娜的双目瞪得老大，似乎很意外，而凯伦娜也是十分愕然，甚至有些不敢置信，就因为罗恩的这句失声。

“这是理所当然的不是吗？自己的婚约，直接关系到后半生，只要是个人就不可能不关心，你是根据什么认为我不会调查？”

吃瓜看戏到这里，基本上围观的人都知道怎么回事，对于罗恩也没有什么同情可言，只觉得这是理所当然，换作是他们，这个罗恩还能不能好好站在这讲话都很难说。

罗恩似乎还不打算放弃的样子。

“那些都是过去，谁没有年少轻狂的时候？人总是会改变的，关键还是要看当下。”

“哦，那我们来说说比较近一点的，你的家族从下层迁到中层了吧？”

此话一出，罗恩对凯伦娜百般纠缠的原因一下子就清晰了，至少在围观者看来是这样，上、中、下三层阶级之所以那么稳固，是因为他们奉行着丛林法则，也就是不够资格的家族会被从阶级中剔除到次一级阶层，下层管这叫‘堕落’，并视为耻辱，是会沦为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柄。

而罗恩的家族如果不想堕落，最有效的办法就是达成这桩婚约。

“你……”

罗恩想要说什么，但是被凯伦娜一句反问打断。

“你找我恢复婚约，不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吗？我早就看出来你成不了事，更会害人，事实证明我的眼睛没有瞎。”

“知道我这身学者服怎么来的吗？说来还要感谢你，这是为了能在家族里拿到足够话语权解除和你的婚约，要不是如此，我这样的懒人能不能达到现在的成就还真很难说。”

“话又说回来，你那身学者服又是哪座学府发给你的？还是说颁发者就是你自己本人？”

陡然间，话锋一转，凯伦娜眼神里的轻蔑不再有任何掩饰，此时话已经被说的这么明白，自然是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好好好，凯伦娜，我们走着瞧，今天的事情我不会忘记，现在你对我的百般羞辱，他日我定让你十倍奉还。”

“好啊，不过别让我等得太晚，你这样自甘堕落的小角色，过几天我估计就忘了。”

凯伦娜不以为然，甚至相当欣喜，心道这奇葩终于可以滚蛋了。

“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走着瞧！当永动机出世的那一刻，就是你们家族沦落至日！我以家族的名义发誓！”

说罢，名为罗恩的瑟琳人愤然离去，留下一群吃瓜群众，唏嘘不已，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又增加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