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4一兴一衰（二）

杨典降临圆柱巨镜小世界时，科学神教教徒民兵团长正与骷髅君王战个痛快。

民兵团长名曰潘程程，是一位面目清秀头扎马尾辫的美少女。

潘程程扛着电磁加速机枪，钢铁金属风暴噗噗噗击中骷髅君王，奈何骷髅君王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负偶顽抗。信仰粒子衰减并没有带走骷髅君王那数百年死亡之力锻造的超强骨骼，论及单纯的骨骼强度，骷髅君王并不一定比信仰粒子衰减前差，寻常子弹甚难伤害到它。但是，驱使骨骼需要超自然力量，超自然力量需要信仰粒子。骷髅君王固然不怕子弹，却也没有足够的超自然力量抵御子弹冲击力，被子弹打的连连后退。

手榴弹、火箭弹、电浆炸弹，潘程程率领十余民兵不断寻找骷髅君王的弱点。可，还是不行。骷髅君王毕竟是骷髅君王，信仰粒子消退前精英传奇，精英传奇级别的骨骼材料不是寻常电浆子弹所能击毁的。杨典观战观到这里，正准备召唤超强输电帮助民兵解决掉残废大半的骷髅君王，潘程程忽然念起科学神教的神术真言。

潘程程将电磁加速机枪甩给队友，自己捞起一把电磁加速步枪，扣拨扳机同时念起神术真言：“这不科学！”

信仰粒子完全移除之前，圆柱巨镜小世界的超自然力量仍旧微弱存在，科学神教作为世界第二大宗教，也凝结了许多独门神术。“这不科学”即是科学神教教徒常用的咒语真言，言出法随般将现实修正为自己想象的面貌，剥夺目标一切不合己意的状态，无论该状态是真不科学还是假不科学。

潘程程的神术等级极低，但骷髅君王受制于信仰粒子衰退，状态更加糟糕。潘程程的神术固然无法伤损精英传奇级别骨骼材料，却能直接带给骷髅君王以灵魂上的创伤。加持“这不科学”言灵术的子弹，砰的一声打在骷髅君王身上，原本无视子弹打击的骷髅君王顿时凄厉惨叫起来。骷髅君王怕了，于是转身就跑。可潘程程怎会给它逃跑机会，“这不科学”“这不科学”……言灵术不断加持到子弹，并精确击中骷髅君王。与此同时，其他民兵也肩扛火箭弹、电磁加速重机枪阻遏骷髅君王逃窜，并有样学样大声喊起：“这不科学。”

于是，骷髅君王就真的不科学了。

昔日雄霸白骨丘陵的精英传奇，在这诸神黄昏时代，硬生生被一群科学神教教徒用真言术耗死。

骷髅君王不甘心仰天怒吼，绝望选择自杀湮灭灵魂，可怜维护他仅有的自尊。

失去灵魂支撑，骷髅君王的骨骼呼啦啦解体散落。

民兵陆续停止攻击，擦着额头汗水感慨：“这只骷髅真厉害，若非到了末法时代，咱们准得完蛋。你说，末法时代之前，这只骷髅有实力当上骷髅将军吗？”

潘程程瞪了队友一眼：“什么骷髅将军不骷髅将军，记住，猴子，这只骷髅仅仅是一只长相奇怪的猴子。”

副团长拉长了脸：“它哪点像猴子？”

潘程程：“怎么不像，猴子死了，也是一堆枯骨。说骷髅什么的，吓坏那些乡民怎么办？猴子，一只比较凶猛比较残暴的猴子，而且又被我们猎杀了，那些乡民才能不慌不乱继续开垦白骨丘陵。”

副团长：“这样不好吧？”

潘程程：“怎么不好了？”

副团长：“科学是求真，怎么能说谎呢？瞒着乡民不让他们晓得白骨丘陵有骷髅真的好吗？”

潘程程：“你信科学吗？”

副团长：“信啊。”

潘程程：“我们科学神教最高理想就是消灭一切封建迷信，骷髅、僵尸什么的，杀光了不就没有了？没有了，这世界就科学了……”

旁听的杨典不禁囧然无语。指着骷髅君王尸体说是猴子，果然很科学、很神教。好在信仰粒子再有十七年就将彻底退出历史舞台，不必担心科学神教教徒牢牢把持圆柱巨镜小世界的真理标准。目视武装民兵扛起骷髅君王骨骼材料离去，杨典摇了摇头，径自走向洛安城。

途中，类似事件很多。

超自然力量衰退的奇幻生物被人类平民拎着枪械武器一步步打退，往日威武霸气的传奇圣人传奇，或龟缩苟活，或如骷髅君王这般憋屈自杀。

一幕幕悲喜剧，看的杨典心有戚戚然。

杨典倚之横行剧情位面的晶莹白球、私属空间、仿生智能机器人等金手指，某种程度上来说，和伪装信仰魔力的圆柱巨镜并无本质区别。工具，晶莹白球衍生的私属空间和圆柱巨镜衍生的信仰粒子都是工具，都是辅助意识思维征服物质世界的工具，谁也不比谁更优越。知识工具杠杆论猜想为真的话，如何保证自己的工具不被夺走呢，如何保证自己不会再演骷髅君王的悲剧？

这和倚靠什么无关。

禁用晶莹白球外挂，倚靠人类一点一滴实干兴邦，就真实了吗？没有这个道理。种田到里林帝国乃至五彩虎文明的超绝程度，主神空间一句话，剧情世界势必无情的飞灰湮灭；亿万人再人人如龙，再同心同德，再蒸蒸向上，也抵不住主神空间一句剧情轮回。更深层点说，回到现实世界就真实了吗？短短百年，化作一坯黄土，只能自我安慰“物质不灭，精神长存”，将希望寄托于人类世界集体发展。可再集体发展，现实世界的人类短时间内也对浩瀚星空素手无策，碰到地球崩溃、太阳熄灭、银河寂灭的灾难，一样走向灭亡。这种真实和骷髅君王有何区别呢，或许只是幸运的活在没有被剥夺工业基础的平安盛世。

五十步笑一百步罢了。

某种程度来说，肉躯也何尝不是生命延续的工具。

唯能说一句“物质不灭，精神长存”，将希望寄托于下一代，将希望寄托于未来。但，杨典已然超脱百岁而死的寿命囚笼，长生的他没有必要再无望的将希望寄托于下一代，唯能亲自在这必然世界里苦苦挣扎，最终等到黎明的晨曦。

……

走到洛安城，触目是风沙侵袭似的斑驳城墙。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随着信仰粒子衰减，太一身躯凝结的城墙也因为神力消散快速老化，往昔天生玉石般震撼人心的雄伟城墙，短短十数年间成了断壁残垣的老旧画面。

有人哭，也有人笑。信仰粒子大幅度削减权限令圆柱巨镜小世界异化成中低魔位面，不受剧情世界力量体系影响的金风细雨楼轮回者以及来自五火球神教团队的井心广，则幸运迎来了他们的辉煌时代。往时炮灰似的角色，在这诸神黄昏时代一跃成为力敌传奇圣人的超级高手，肆意享受碾压奇幻生物的快感。

有人笑，也有人哭。以圣孔丘、圣张仪、精灵神系为代表的旧时代风云人物，陆续团结起来反抗杨典的大一统暴政，孤注一掷寄望于杨典失败后世界恢复正常。可惜圆柱巨镜紧攥在杨典手中，杨典就像不在乎运营收入的网络游戏运营公司，简单勾选几个功能选项，一群游戏内高手就封禁的封禁、删除的删除，掀不起一丝风浪。

自然女神任自然也对这暴走时代不知所措，所幸杨典智慧传输工程的成功令她不必再烦心寿命问题。见到杨典回家，任自然惊喜问长问短半晌，然后习惯性碎嘴抱怨起来：“这鬼世道。没有神力滋养躯壳，皮肤慥了，头发也叉了……”

杨典安抚她说：“没事儿，科研城有基因修补技术，抗老化，抗亚健康，有奇效。”

任自然：“又技术突破了？”

杨典：“嗯。”

射雕英雄传世界到木乃伊世界，地球往事世界到天国阶梯世界，杨典断断续续种田近千年，仿生智能机器人核心总数也由数千扩增到数十亿。高关注高比例资金投入，高效科研组织能力，每日都有新技术新应用现世。除了定向研发计划，莫说任自然，便是杨典，也对私属空间时不时的科技突破习以为常。简单介绍源自里林帝国基因进化再应用的基因修补技术的功效，任自然迅速沉浸青春永葆的喜悦中，女人，总是忘不了容貌魅力呢。

絮叨家常事半日，杨典邀请任自然：“去大宇宙走走吧。”

任自然早自杨典口中知晓圆柱巨镜真相，迟疑说：“没了神力，我就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小女人，耽误你大事怎么办？”

杨典食指中指玩弄任自然垂鬓，宽慰说：“没事儿，神力又不是唯一，旧工具没了再换一个新工具就是。”

任自然：“你若不嫌我笨，我自然愿意陪在你身边，无论到哪里。”

杨典：“你笨我也不聪明，一对蠢夫妻，相得益彰。”

巡视小世界月余处理完琐事，杨典携任自然来到大宇宙世界。

杨典将伪装成陨石的多维度碎片圆柱巨镜递给任自然，笑说：“瞧，缤纷多彩的奇幻小世界，它的本体多寒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