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天之后，师父出关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满头银发、满脸皱纹的老者，完全不能把他与俊逸出尘的师父联系在一起。

可他就是师父！

师父从怀里掏出一瓶丹药，交给了女人：“这是续命丹，你且拿去吧。”

女人接过了丹药。

她愧疚的看着他：“阿清，对不起，今生是我负了你，但愿有来生——”

但愿有来生怎么样？后面的话楚怀南没有听到，因为师父抬手打住了女人接下来的话。他说：“你走吧！”

女人深深地注视了师父两眼，转身离开了。

“师父——”一瞬间师兄们都朝师父涌了过去，他个头小，完全被阻挡在外。

他看到女人的脚步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挣扎，仅仅是片刻，她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其实那时候，他是有点怪女人的。

没多久，他就知道了女人的身份，原来她是北燕王上最宠爱的妃子，七殿下的生母宸妃娘娘。又过了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他听说宸妃娘娘因病逝世了。真是可惜了红颜薄命，年纪轻轻就变成了一缕芳魂。

得知宸妃娘娘死讯的师父一夜之间仿佛又苍老了许多，他把自己关在内室里两个月，才重新出现在弟子的面前。

这之后的师父一直逼着他们学习摆阵、占卜等等，有意要从他们之中挑选一位接班人。

而他也不负厚望，通过了师父的重重考核，有望成为璇玑宫的新主人。

“楚哥哥？楚哥哥？”女娃的声音把他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楚哥哥，你想什么呢？我都叫你好几声了，你都不理我。”小女娃气呼呼的。

楚怀南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在想教你弹琴的事情。”

“哇，真的吗？楚哥哥你答应我啦，太好了！”南栖开心的蹦了起来。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你得答应我。”

“别说一个条件，如果我能做到的话，十个条件我都答应楚哥哥。”

“那倒不用。只不过这个条件我还没有想好，等日后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没问题！”

“你想学什么曲子？”

“楚哥哥，你先教我弹《凤求凰》吧，就是那日你弹的那首。”

楚怀南望着女孩眉飞色舞的眼眸，复杂的开口：“你可知道《凤求凰》这首曲子本身的意义？”

“含义么？”南栖绞尽脑汁的想了想，当初教她弹琴的师父怎么跟她说的来的？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楚怀南缓缓道出。

“对对对，就是这句诗，这首诗是男子追求所爱的女子而写的诗，可是，爱是什么呢？”

楚怀南深深地凝视着她，并未接话。

“楚哥哥，你说爱是什么？”

少年思忖片刻，开口：“爱是一种感觉，爱是一个人。”

“我听不懂。”

“更直白的来说，当你遇到你所爱之人时，你会脸红，你会心跳加速，你会在意对方对你的看法，你会因为对方变得患得患失，你会想要跟对方时时刻刻在一起，即使什么都不做，单单是看着对方，你就会心满意足了。”

这种感觉好熟悉！

她见到七殿下会脸红，会心跳加速，会在意七殿下对她的看法，盼望着见到七殿下，难道这就是爱吗？

可是她并没有患得患失啊。

这会是爱吗？

楚怀南看着南栖变来变去的脸，虽然疑惑，但也并未多问什么。

“你不是要跟我学琴吗？还不赶紧过来。”

“哦哦，是哦！”南栖赶紧回到位置上坐好，

“你之前弹过这首曲子吗？”

“弹过。”

“先弹一遍让我听听。”

“好的。”

婴儿肥的葱白小手飞快的在琴弦上拨弄起来。

楚怀南闭上了双眼，仔细的聆听女娃的琴声。

很快南栖就弹奏完了，她眼巴巴的用一副“求表扬”的神色盯着少年，希望能得到对方的肯定。

楚怀南不忍心打击她的自尊心，小心翼翼的斟酌着用词：“不错，曲子很熟练，技术很娴熟，指法很流畅。”

女娃满足的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但是...琴声中还缺少一个灵魂。”

女娃嘴角瘪了下来：“什么灵魂？”

“感情。”

“感情？”

“对！你弹这首曲子唯一不足的地方就是缺少感情，这恰恰也是能否弹奏好一首曲子的灵魂所在，没有感情的弹奏都是没有灵魂的！”

“楚哥哥好厉害，一下子就能看出问题所在了。那怎么样才能弹奏出感情呢？”

少年说：“等你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你再来弹这首曲子，就能弹奏出感情了。”

“那楚哥哥能把这首曲子弹奏的这么好，是因为楚哥哥爱上什么人了吗？”

楚怀南注视着南栖，眼睛里又露出了她看不懂的情绪。

她有点儿心慌。

“你说错了，并没有！我当然是不分白昼的练习才能弹奏出感情来啊。”少年话锋一转：“如果你刻苦努力、不分昼夜的练习，也能弹奏出感情来的。”

才怪！

“真的吗？只要我肯努力，就能弹得像楚哥哥一样好吗？”

“当然。”

“耶！楚哥哥，我一定会好好练习的，你就等着瞧吧。”

少年说：“我等着。”

等你弹奏给我听。

“楚哥哥，还有一件事...”女娃支支吾吾的。

楚怀南好奇心被勾起来了：“什么事？”

“你会武功吗？”

“......不会！”

想起前日南兄对他的嘱托，他有点儿庆幸，不然现在非露馅了不可。

“这样啊，那好吧。”南栖有点儿失望。

楚怀南不忍心看她失望，“不过我可以教你点防身术。”

“算了，防身术哪有武功威风啊。”

......学武是用来耍威风的吗？

楚怀南很怀疑她的动机。

“楚哥哥，时候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明晚我再来找你学琴。”

楚怀南看看时辰确实不早了，再看女娃已经有些困意了，便也作罢。

“明日我正好无事，你可以随时来找我。”

“真的呀？太好了，那楚哥哥，我们明天见！”

“好，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