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 忽略的事

在夹缝的世界中沉睡着的辛难。

又开始了做梦。

梦里面，人类和异星的战斗如火如荼，持续了不知道多久的时间。

大量的人类被侵蚀转化为星兽，然后又被同伴们轰碎杀死。

人类为了保护他们最后的家园，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在这个过程中，辛难看到不止一次，人们在异星的注视下换上星瞳病，像是僵硬的木偶一样矗立在大地上。

而他们唯一的解药，就是那歌声传来的地方。

渐渐的，人们了解到了那是圣者的歌声。

他们带着祈求的聚集在神树的树洞前方，虔诚的向她进行许愿。

辛难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于是不断的伸手，想要触及辛小易，想要从噩梦中清醒。

但他始终做不到。

他只能看着因自己的福音，而和神树产生了联系，成为圣者的辛小易，被人崇拜。

当神树再不显圣，而唯有圣者存留的时候。

某种意义上，她成为了人们的精神支柱，和唯一的庇护。

她的歌声，是拯救星瞳病，以及抵抗异星入侵，消融异星侵蚀的最可靠力量。

日复一日。

在尸骨铺满大地的那一天，终于，异星侵蚀到了神树之城的边缘。

残存的幸存者们，开启了文明。

人们终于和异星的本体进行了一次碰撞。

刺目的光芒中，异星终于崩碎，化为了物质无法消融的碎屑，升入神树的树冠中，形成如同星辰般的光点。

他看到，神树下的人类或多或少都染上了“星辰病”，身躯上会有细微的部分散发异彩，在黑夜中不明显，但是在白昼的光芒下反而醒目的异彩。

也是在这个梦境里，辛难感觉自己的情绪沉淀在漫长的积蓄后，再一次达到顶峰。

在三阶位格下即将被撕裂的理智，再也不堪重负。

辛难本能的去寻求可以吞噬的东西，而在此时此刻此地。

唯有一样东西能够满足他的需求。

异星的碎片。

在梦境里，他化为了一片浓稠的黑暗，像是一张自虚无中张开的嘴，开始大口吞咽那些崩碎的异星碎屑。

在吞噬、满足自身的同时。

辛难又一次听见了久违的沙沙声。

那是，钢笔在书本上划过的声音。

那种连绵不断的，带有独特韵味的声响，来自与宴之人。

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辛难的梦境场景飞快的变换。

他在化身黑雾，吞噬一切的同时，又出现在了那张长条桌上。

与宴之人便坐在他的对面，持着钢笔，低头记录他经历的一切。

这一刻，辛难感觉到自己大脑像是被人切割一样的疼，又像是被灌入了十斤兴奋剂一样的舒适。

那在长条桌上书写的神明，那无悲无喜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如此切实的表情。

祂勾起嘴角，一双眼睛也微微眯起，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向了辛难。

在对视之中，辛难却发现自己的视界猛然变化。

他正坐在长条桌的那头，手中持着钢笔，正在书写什么。

而那个穿着轻薄体恤的男孩，正坐在自己的对面，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上，鲜红的嘴唇张开，森白的牙齿也随之浮现，辛难透过那漆黑的口腔空洞，清楚的看见猩红的舌头，布满微粒的舌头，微微上抬。

“你忽略了一件事。”

那个男孩对辛难如此说道。

头疼欲裂。

辛难只看见那双唇在动，却听不见他到底在说什么。

“你忽略了一件事！”

那个少年再次重复，这一次，他的声音清楚的灌入了自己的耳朵里，冲淡了痛楚，清醒了麻木。

“忽略.”

这一刻，辛难清楚的感觉到，一个声音在自己的脑袋里响。

但是，这不是他的声音。

“是的！”

那个少年继续道，这一次，他的脸上，微笑不翼而飞，转而全是被欺骗，被背叛的痛苦之色。

他的表情是如此鲜活，情绪是如此剧烈，就像是从未呼吸过的鲸鱼拼命的对着北极极光映衬下的夜空嘶吼，像是第一只人猿爬上了珠穆朗玛的顶峰在悲泣。

他拼命的利用自己的身躯，去发泄这些情绪，就像是一个处在阳光下的公民，锱铢必较的在享用自己自由的权利。

他呐喊，他咆哮，他低语，他呜咽的道：

“那张脸！”

“你妹妹的那张脸！”

“像不像，阿卜杜·阿尔·哈兹莱德？”

这瞬间。

辛难的身躯从头顶开始浸透冰冷。

那种战栗，是他从未感受过的，深深的，难以遏制的恐惧。

他混沌如同初醒的灵魂，他的意识，他的愤怒。

几乎瞬间让他从记忆中挖出了那张不止一次出现在辛难从灰雾之城，城堡房间中看到的那张脸。

那张玩世不恭的脸，那张笼罩在白发下的脸，那张啃了一口苹果后带着微笑的脸。

阿尔！

回想起这张脸的一瞬间，辛难又回想起了辛小易。

他的妹妹。

那个被转身变成了深潜者的可怜女孩。

她在神树之城树洞中，接受由博士所设立仪轨，辛难所组建秘仪的笼罩下，成功开始扭转深潜者的身份，长出的，那张人类的脸。

那张对辛难来说陌生又熟悉的脸。

终于，这两张脸渐渐重合了起来。

辛难明悟了，为何那张脸会让自己看起来既陌生又熟悉。

因为，他见过那张脸不止一次！

但，那是阿尔的脸，不是辛小易的！

对妹妹终于重新转身成人的喜悦，神树树洞的特殊环境，自己被缠缚的意识，这一切的一切，不仅让他晚一步意识到了镜界的回归，格赫罗斯的靠近。

更让他忽略了那张脸。

在噩梦中，在那少年的提醒下，辛难才终于发现。

“用我的东西怎么会不付出代价？”

愤怒间，亚斯德拉曾说过的这句话，又一次回响在辛难的脑海。

上一次，使用了亚斯德拉秘仪的人，是忏悔会。

结果就是辛难成功借用境界，借用亚斯德拉的设计，将格赫罗斯驱逐离开。

而这一次。

亚斯德拉！

亚斯德拉！！！！

辛难的愤怒，直接形成实质，这一刻，在这黑暗之中，长条桌上，径直燃烧起了赤红且漆黑的火焰。

即便是在噩梦之中，在被亚斯德拉算计，且得知自己被塑造而成的真相的那日，辛难也未有如此愤怒过！

那是亚斯德拉的仪式。

他给自己和辛小易的，竟然是这样的救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