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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声电影

作者:林马龙 | 分类:游戏 | 字数:13.2万

神秘录音

书名:无声电影 作者:林马龙 字数:8525 更新时间:2024-11-25 23:30:36

又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刚入夜雪就开始下,纷纷扬扬一直未停,反而越下越大,仿佛一直要下到世界末日。那个夜晚异常寒冷,伍月刚回到家就迫不及待地钻进被窝里,肚子饿了也不愿出来。冬日的夜晚极其漫长,伍月无聊透顶,想看书打发时间,手伸出来又怕冷。无奈之下她又想起了麻生发给自己的那段录音。已经好几个月了,这段时间麻生想必也没查出什么来。再反复地听这段录音也没什么意义了。

“权当解解闷也好啊。”这么想着,伍月再次插上耳机,将自己包裹得只露着脑袋,蜷缩在被窝里第三次听了那段录音。

听着听着,伍月就觉得麻生很傻。他一直喜欢的那个女孩子,除了他之外至少还跟两个人有着瓜葛。这么一个风尘女子,麻生又何必为她如此痴情呢!

不过这次,伍月试着换了个思路,将重点放在死亡女孩与之前两个人的谈话内容上,看能否从中听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从谈话内容上听来,第一个人似乎是女孩主动让他来的。因为他的第一句话就是:

“你叫我来有什么事?”

“没事,”这是女孩的回答。

“我说过了……”

“我知道……”

“那你还……”

伍月听着就有些郁闷,这两个人是怎么搞的?怎么说话老是说一半?真叫人哭笑不得!

随后是女孩的问话。

“你到底在怕什么?”

没有听到男人的回答,只有那女孩独自的笑声。有的人连哭带笑的时候就是这种声音。

她刚才问那个男人到底在怕什么,这会不会跟女孩的死有关?

麻生说过那女孩生前吸过毒。肯定也不是什么善类。

之后耳机里传来了往杯子里倒液体的声音。以及男人终于开口的说话声。

“不,我没有时间在这里喝酒……”

看来这女孩还喝酒。

“少喝点吧。”那男人说。

“不关你事!”女孩的回答。很乖张。

“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这是那个男人最后的一句话。

第二个来访者显然跟麻生一样,是个一心爱慕却又屡遭冷漠的追求者。

这从他的第一句话里也不难听出。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好可怜)

“不想接。”(好冷酷)

“为什么?”

“不为什么。”

谈话似乎一时之间陷入了僵局,过了片刻,男的显然是看到了地上散落的酒杯残骸。

并且由其猜出了自己不愿看到,却已经发生了的事情。

“他来了?”

女孩没作答。

“你们还喝酒了?”

仍没有回答的声音。

“你跟他说了什么?”

“说了该说的。”

“你告诉他了?”

没有回答。

这段对话又是一个疑点。这个二号男好像知道些什么,并想知道女孩是否跟别人说了。

“说了该说的。”

可是细想之下,那女孩似乎并没有跟一号男说什么,两人只是一通没头没尾的对话,毫无意义。

奇怪。

难道这女孩真的有什么秘密?

“我洗过澡了,要睡觉了,你走吧。”下逐客令。

“你是想和他睡觉吧!”

“反正不想和你!”

“那好,那好!”这是二号男最后压轴式的一声怒吼,随即是愤愤离去的脚步声。

接着是房间里的东西遭殃的混乱声,以及女孩气急败坏的独白。“都给我去死吧!”

显然她跟这两个人弄得都很不愉快。

一个故事复杂的女孩,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会引来杀身之祸——如果真的是他杀?伍月思索着这个问题,直到又听到了那最后一句话——“你来了”。

这短短的一句话如同一句咒语,诡异至极,让人听了有些不寒而栗。

伍月顿时感觉像是被什么触动了。她条件反射似地按了暂停。想了想,又倒了回去。

“你是想和他睡觉吧!”

“反正不想和你!”

“那好,那好!”

……

“都给我去死吧!”

伍月又往回倒了一遍。

……

(省略号表示两句话之间的那段空隙。)

伍月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

她听出来了。

或者是说,总算反应过来了。

第二个人走的时候没有关门。

一个人盛怒之下转身离去,如果关门的话,声音定会很大——也就是通常所说的摔门。

而第二个人走的时候没有关门,这就可以解释第三个人来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敲门声了。

伍月仔细听着,过了好久,不由地一阵窒息。

脚步声!

极其轻微的脚步声,之前的两次伍月都没有听到!

奇怪的是,那脚步虽轻,却似乎不是蹑手蹑脚的。

而是很从容地走到一个地方便停下了。

随后是那句整个录音里最神秘的声音:

“你来了。”

“嗡——”的一声突然响起,把伍月吓了一大跳。

她猛地一个哆嗦,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该死的手机!又是它在抽风!伍月实在受不了了,抄起手机朝着对面的墙甩了出去。

她忘了自己还戴着耳机,是觉得耳朵被拽得生疼,手机飞到半路就直线坠了下去。

“该死!”她不由地张口骂了一声,抓住耳机线又把手机跟从井里打水一样拽了上来。

她按住倒退键,往回到了一点,然后裹紧被子继续听。

这次她又听到了那种极其轻微的脚步声。

以及那句诡异的“你来了”。

一段寂静之后,那种轻微的脚步声再次响起。

这次是由近及远。是离开的声音。

又过了一段时间,才是之前已经听到过的那段比较明显的脚步声,和打开音乐的声音。

听到这里伍月不禁愕然。

如此看来,有人动手打开音乐的时候,那第三个人已经走了。

是女孩自己打开的音乐?

这是一条重要的线索!如此说来那个女孩就是自杀了!

一切都符合这一推论!

伍月想立即告诉麻生,转念又想,那个笨蛋肯定不会相信自己。

那就由他去吧。

这么想着伍月逐渐从刚才的激动之中平静了下来。困意随之袭来,伍月心想这么冷的晚上反正也不能做什么,索性就早点睡觉吧。

闭上眼睛之前伍月扭头看了看窗外,大雪依旧漫无边际地下着。这恐怕是自己有生以来最寒冷的一天。

梦里充斥着呼啸的风声和阵阵的凉意。

伍月走在一条走廊里,四周一片昏暗。

走廊的前面是一扇打开的门,透出些许光亮。

伍月寻着光亮慢慢走到门前,发现这里是自己小时候的家。

她走进门去。家里一片寂静,所有的摆设跟记忆中的一样。

走进客厅,她发现墙脚下有一个人,很疲惫地颓坐在那里。

妈妈?伍月又惊又喜,不由想喊一声,在梦里却喊不出来。

母亲依然保持着离开时年轻的面容,看上去却有几分哀伤。

她颓然地倚墙坐在那里,神情憔悴,脸上似乎还挂着泪痕。

她走到客厅中间,这时母亲似乎已经感觉到了她的到来,慢慢地抬起头,看着她,露出了疲惫而又释然的微笑。

她想说些什么,但母亲先开口了。

“你来了。”

她不由一惊,心想母亲怎么会说这句话?

但随即她就反应过来了。这不是自己的母亲。

是美作。

睡眠质量不好的伍月往往在梦里也能保持清醒的头脑。

她马上想到了这是怎么回事。自己睡觉前刚听完美作的录音。

但是她没见过那个女孩,也没去过她家。

所以,梦里的人物和地点就自然而然地由自己记忆中的母亲和家代替。

伍月还自己给它取了个名词叫做“熟悉取代”。

原来自己是在梦里还原了美作死亡当晚的情景。

既然如此,伍月打算问问母亲,也就是那个女孩,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但话还未出,她就愣住了。母亲的笑容很诡异,而且一直在看着自己。

不,伍月感觉,她是在看着自己的背后。

一阵凉意顿时涌遍了她的全身。她不由地回过头去,很慢很慢地。

背后果然有人!由于她是低着头慢慢后转的,所以她先瞟到了那个人的双脚。

伍月大吃一惊,不由地一个激灵。她微微颤抖着,想顺着那人的身子往上看。

就在这时,梦醒了。

伍月的身子依然发着抖,不是因为惊吓,而是被冻醒的。

外面的大雪还在昏天暗地地下着,狂风怒吼,似是要将房子掀倒。

伍月裹紧被子,不由地感到害怕。这鬼天气是不是疯了!

这么不停地下法,恐怕连天都能给下塌了!

也许整个世界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这时她不经意地看到了什么。透过横冲直撞的暴风雪,她看到邻居家的窗户里还亮着昏黄的灯光。

伍月看看手机,已经下半夜了。外面的雪太大,她以为自己看错了。

但她还是坐起身子贴着窗户,睁大眼睛仔细地看了看。

没错!是有灯光!隔着大雪那光亮显得十分模糊,但伍月非常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么晚了邻居还亮着灯干嘛?伍月有些纳闷,但随即一种不好的感觉涌了上来。

她快速地穿好衣服下床,直接冲去开门。

风太大了,门一打开狂风就卷着雪片拼命地往屋里钻。

伍月顿时感到寒冷刺骨,风刮得都喘不上气来,刀子般的雪片打得脸上生疼。

她顾不上这些,低头就顶着风雪一路向邻居家的房子跑去。

她用力地敲着房门,想起来邻居是聋哑人听不见,便又想跑去敲窗户。

刚欲转身不料那门就开了。一片白色的灯光之中,她看到了矢泽那焦虑的眼神。

矢泽把她让进来,随即将疯狂的暴风雪关在门外。

“怎么了?”伍月进门就用手语问。

“亮太病了。”矢泽说。

伍月心里一紧,赶忙跑去看那孩子。一看孩子的脸色她就知道情况不妙。

“一直高烧不退。”矢泽用手语说。

伍月叫他先别担心。她看到床边的小桌子上放着一支体温表,便顺手拿起来看了看。体温表上显示的数值让她顿时也害怕了起来。

“我必须送他去医院!”矢泽说。

“不行!”伍月赶紧用手比划,“外面太冷,会把他冻坏的!”

“不去医院他会很危险!”

“那也要等到雪停了再去,不然路上也会很危险!”

“不能等了!”矢泽说,“再等下去他就可能醒不过来了!”

说着不由伍月反对,开始快速地给孩子穿衣服。他动作很麻利,把能穿的衣服都给孩子套上了。最后戴上帽子围上围巾,直露出两只鼻孔喘气。在房子里找了找,又找出自己最厚的大衣给孩子裹上。

“你自己穿什么?”伍月使劲在他面前比划。

“我没事。”矢泽说着,抱起孩子就想往外冲。

伍月抓住他的胳膊。“等我一分钟!”

说着她开门跑回自己的房子,用最快的速度找出自己最厚的外套,又跑回矢泽家。

“穿上它。”她对矢泽说,“我和你一起去!”

山里的夜晚很黑,地上的积雪已经没过了半条小腿。这种厚度一般的交通工具是用不上的,只能靠两条腿。不过矢泽似乎很熟悉那条小路,抱着孩子踏着厚厚的积雪一路小跑。伍月顶着大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勉强跟在后面,生怕跟不上矢泽的脚步。

好几次他们都险些摔倒,就这样一路顶着风雪跑出小山村,来到一条很窄的公路上。夜太深了,风雪又太大,本就偏僻的郊区公路上一辆车也没有。无奈他们只能继续跑。矢泽一路未停,跑到县里的时候伍月几乎快要虚脱了。还好矢泽由于工作原因很熟悉路,很快就找到了一家县医院。

跑进医院里的时候他们在走廊上就看到了一位正在值班的医生。

那医生见到大半夜的突然有人跑来,赶忙迎了上来。

矢泽跑到跟前,喘着气,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抓住医生的胳膊。

伍月此时早已气喘如牛,不过她立即想到矢泽不能说话,便赶紧跟医生说:“大夫快帮帮忙,这孩子烧得很厉害!”

她看到旁边的矢泽一下子转过头,睁大眼睛看着自己。

“快跟我来!”医生随后说了一句。

值班医生给亮太打了一针,过了不久,孩子的体温暖就开始慢慢下降了。

伍月陪着守在病房里,矢泽一直坐在床边看着自己的孩子。

她伸过手去在矢泽能看到的地方晃了晃,引起对方的注意。矢泽转过头来看着她。

“打了针就不会有事了,你放心吧。”她用手语安慰他说。

矢泽对她微微笑了笑,看上去有些疲惫。伍月看到他的耳朵已经冻伤了。

“你的耳朵流血了,”伍月说,“疼吗?”

矢泽轻轻地摇了摇头。但随即,他抬起了双手。

“你会说话?”

伍月一愣,顿时想起自己刚才露馅儿了。她老实地点了点头。

“也听得见?”

伍月又点点头,然后用手语说:“我听力正常,但已经习惯了不说话。”

矢泽也点了点头,没再多问,低下头继续看自己的孩子。

伍月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他的一只手放在床边,伍月有一种冲动,想伸过手去握住它。但她很快把这个念头压了下去。

早上的时候亮太醒了,矢泽这才长出了一口气,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到了时间,伍月就直接去上班了。她想替矢泽守会儿,让他休息一下。

矢泽说自己没事,让她不要耽误自己的工作。

平日中午时间伍月都是在仓库里解决午饭,不过这次她刻意坐公交车赶到医院,路上还买了煮鱼。

亮太还在病床上打点滴,不过精神很好,已经可以坐起来了。

伍月给他盛了碗热气腾腾的鱼汤,父子俩都客气地道谢。

晚上下了班,亮太的烧已经全退了,矢泽办了出院手续,几个人就结伴往家走。

他们坐公交车回到郊区,然后步行着往山里走去。

矢泽背着儿子,伍月走在他们的身边。脚下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清脆的声音。

经过昨晚一夜的暴风雪,今天的天气特别好。虽然还是很冷,但山里的空气很好。

天边的夕阳呈现出温暖的橙色,很大,看上去像是一只扁扁的灯笼。

这时伍月恍惚觉得他们三个像是一家人,外出归来,父亲背着儿子,母亲陪在身边,在夕阳下一同向家里走去。

回到房前的小路上,矢泽将孩子放下,再次对伍月表示了感谢。

然后三人各自走回自己的家里。

回到家里,伍月看到了麻生给她发来的短信。打开一看,不出所料,果然又是那亘久不变的话题——天气。显然,昨晚的暴风雪也波及到了他那里。

伍月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着昨晚的鬼天气,一边想着要不要把昨晚听录音的收获告诉给他。她实在不愿意在跟那个白痴多费口舌,不过还是忍不住把昨晚的一个疑问说给了麻生。

“你觉得,那个叫美作的女孩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录音里她问第一个进来的男的,你到底在怕什么,还有,第二个男的问她,你跟他说了什么。听上去总感觉这女孩隐藏了什么,或者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我不知道”,麻生回短信说,“她总是把自己藏得很深,表面上是个有些不羁的风尘女子,可她的眼睛里好像总是隐藏着什么。她总是把我当个慰藉品,从来不跟我说自己的事情。”

伍月心想你也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她本想再把听到的第三个人的脚步声再跟他说说,又怕他抓住这一点不放,继续变本加厉地折腾自己,于是忍了忍没说。

“你说那个女孩吸毒,她有没有参与过什么毒品交易?”

“就算有,她也不会让我知道。”

伍月心想也是。麻生发现那个女孩吸毒本就属于偶然。麻生给她讲过那段经历。那女孩似乎也不在意自己被发现,只是一副“你看到了吧”无所谓的表情,加之她刚吸过毒,神情有些异样,着实把麻生吓得不轻。麻生劝她别再吸了。那女孩却全然不理,反而嫌他很烦,大喊着叫他出去,以后不要再来找自己了。可是麻生哪里肯听,他又隔三差五地去找过她几次,每次都没遇到好脸色。最后一次那女孩竟当着他的面拉过另一个男人激吻,看样子就要扯衣服了,麻生这才转身离开,从那再没去找她。

接到美作死讯匆忙赶过去的时候,现场已经被警方隔离了起来,麻生只远远地看到楼下空地上被白单盖住的尸体,以及边缘殷红的鲜血。

这种经历对于一个真正爱过的人一辈子都抹不去的。

伍月不想多事,草草结束了和麻生的谈话,吃了点东西准备看书。

就在这时手机又“嗡——”地响了。她对这破机器的定时抽风已经司空见惯,便没搭理,随手拿起书翻开,刚想看,又响起了敲门声。伍月打开门,矢泽微笑着站在门口,手里拿着她的外衣。

“这是你的衣服,不好意思,都穿一天了,现在才想起来还给你,”

伍月看了看那件外衣,那是一件比较中性的衣服,而且很大,男女都能穿。她本想说,不用了,送给你穿吧,不过一想人家肯定不会接受,便伸手拿了回来。

矢泽又对她微微笑了笑,用手语说:“我看到了……”

伍月顿时一阵紧张,以为他想说“我看到了你写的信”。

不过矢泽说的是:“我看到了那天你堆的雪人,很漂亮,亮太很喜欢,谢谢!”

伍月暗暗地长出一口气,心想怕什么,他不会知道是我写的。

这时候她很想请对方进来坐坐,但这话她开不了口,或者说,开不了手。

矢泽向她告了别,便转身朝自己的小木屋走去。

伍月关上门,不由地有些失落。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衣服,这才想起自己刚才竟然始终没说过一句话。有的时候人在关键时刻真的是呆若木鸡啊!

圣诞节那天是周末,伍月下班比较早,在路上看到一个红衣打扮的圣诞老人站在路边跟人们照相,旁边的地上还放着一堆礼物盒子。她好奇地跑上前去,圣诞老人很热情地跟她打了招呼,她拿出手机,张开嘴笑着,紧挨圣诞老人照了张相。圣诞老人被她的亲密动作逗得哈哈大笑,转身从旁边拿起一只盒子递给她。她接过礼物,高兴地蹦蹦跳跳走开了。

回家的路上她打开那只盒子看了看,里面装的是一只小巧的铃铛,装饰着翠绿的松树叶,看上去很精致。那晚她悄悄地把铃铛挂在了邻居房子的屋檐下,然后对着房子说了声“圣诞快乐!”

过了圣诞节,伍月给矢泽写了第三封匿名信:

我们的船迷失在海面上

茫茫的海面如同蓝色的沙漠

如果没有洁白的浪花

大海再辽阔也是空虚

我们飞翔在苍茫的天空

天空没有云彩就是一片空洞的虚无

如果没有与你相遇

飞翔就是孤独的流浪

我们漂浮在无声的河流

没有河流的大地就是没有生命的荒原

如果没有你的相伴

生命就是漫无目的的漂泊

有了你我的天空就有了太阳

遇见你我的海洋激起了风浪

伴着你生命的荒原变成了绿洲

感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让我的梦想从此有了色彩

新年那天,伍月回到家里,不一会儿就听到有人敲门。打开门一看,亮太正腆着小脸笑着看着她,看上去很高兴。

“阿姨,我和爸爸买了烟花,出来一起看吧!”小孩兴奋地比划着说。

伍月一听心里也高兴,赶紧跟着亮太跑出去。

矢泽已经站在了房前的空地上,脚边放着几支还没有点燃的烟花。见伍月来了,笑着跟她打了招呼,然后俯下身去,用打火机点燃了放在地上的烟花筒。

一阵燃烧过后,明亮的火花开始腾空而起,随着一声声鸣响在空中绽放开来,照亮了头顶的一片夜空。

小亮太看得很兴奋,在大人前面仰着脑袋直跳脚。

伍月和矢泽也很高兴,他们一起抬头看着天空中不断绽放的烟火,发自内心地笑着,火光在他们的脸上映出幸福的笑容。

伍月突然靠近矢泽的耳朵,对着大喊了一声:“矢泽,新年快乐!”

矢泽不由地转过头来看着她。

伍月这才后悔,她想起了对方听不见,刚才自己凑近他的耳朵,他八成是误以为自己想要亲近他了。又莽撞了!

不过随后矢泽对着她笑了笑,那笑容很真切,却也表明他对刚才的举动不当回事。

伍月感觉有些尴尬,不过这一刻的气氛这么欢快,她也很快就当过去了,继续和他们一块儿高兴地看烟火。

那晚他们过的很愉快,放完了烟花,几个人又围坐在一起吃饭聊天,小亮太显然很高兴,比平时的话多很多,两只小手不停地比划着。他说新年来了,春天就不会远。父亲说等春天来了,就带他去海边看信天翁。他小时候的一年秋天在海边送走了一大群的信天翁,父亲说它们还会回来的。只要大雪纷飞的冬天过去,春暖花开的时候,它们就会带着在南方生下的宝宝,成群结队地飞回来!他们每年春天都去海边等,可是好几年过去了,都没有再看到那些信天翁。他问父亲它们是不是不会回来了。父亲告诉他,它们一定会回来,因为它们有承诺,对爱,对生命!

或许是兴奋得有点过头,这孩子早早地就困了,不到十点就自己爬上床睡觉去了。

此时饭桌旁只剩下伍月和矢泽两个人。

伍月一时间感觉有些不自然,她看着矢泽笑了笑,用手语说:“今晚很高兴,谢谢你!”

“你不是聋哑人,”矢泽说,“为什么不肯说话?”

“我已经习惯做一个手语者了。”

“你这是何必呢?”

“我父亲是聋哑人,很小的时候母亲就离开我们了。”伍月说,“她走的那天我苦苦哀求,最后才知道再多的语言也留不住一个去意已决的人。我觉得语言是没用的。”

“可你是个正常的人,”矢泽说,“就应该用语言和人们交流。语言是上帝赐给人们的美好的礼物,人们可以用它传达相互之间的感情,这样生命才更有意义。”

伍月看着他,摇了摇头:“可如果是谎言呢?”

矢泽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似乎还没明白她的意思。

“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伍月继续说,“我不相信从人们嘴里说出来的话,只相信用心说出的。”

矢泽看了看她,抬起手问:“那你相信自己看到的吗?”

伍月也看着他。“相信。”她说,“因为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它不会欺骗心灵的!”

那晚他们一直聊到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敲响的时候,伍月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又笑着看着矢泽。她伸出一只手握住矢泽放在桌子上的手。“午夜到了,新年快乐!”

矢泽看着她。片刻之后,他轻轻地把手抽了出来。

伍月愣住了。

矢泽没有躲避她的眼睛。“对不起,”他说,“我已经是孩子的父亲了。”

“可孩子的母亲已经抛弃你们了!”伍月说。

“不,”矢泽看着她摇摇头,“她没有抛弃我们。”

“你还不愿意面对现实吗?”伍月说,手上的动作似乎有点激动,“你还想沉迷在过去吗?”

矢泽又看了她一会儿,说:“你写的信我都看到了。你是个好女孩儿,不应该为了没有结果的事情欺骗自己。”

“我欺骗自己?”伍月说,“我是想帮你走出来!你也看到了,亮太缺少母爱,就是因为他是个残疾的孩子,他的母亲才把他抛弃了,也抛弃了你!我不歧视残疾人,因为我也是个喜欢用手语交流的人。我们有着同样的命运,但不说明我们就可以向命运低头!我们有权利寻找自己真正的幸福!”

这些话说出来她自己都觉得惊讶。如果在以前,她绝不会说这些话的。她以前一直以为自己是个不幸的孩子,自从母亲抛弃她的那天起,上帝也永远将她抛弃了。她以为这辈子不会再有什么幸福,生命只会是一片无尽的荒漠。直到她遇见了矢泽。

“你不懂,”矢泽看着她说,“你不明白我的过去,所以根本无法了解我的命运。”

伍月一时无语。“你不懂”,“你不明白”,“无法了解”,这或许是最让人心寒的话了吧。无论你想得再多,说得再多,一句“你不懂”就足以让你什么也不用说下去了。

她慢慢站了起来:“对不起,是我错了。”说完便转过身,迈步向房门走去。

直到她打开门走出去,矢泽没再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