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哲成独坐在办公室里，望着窗外烟雨朦胧，静静地抽着烟。与黄玉瓒烟酒风流不同，他不是一个喜欢抽烟的人，但也与何无为烟酒不沾不同，他在极度愁闷的时候，也会通过抽烟排解心绪。

他静静地坐着，眼神变得愈加迷离，难道自己的仕途就这么玩完了？自己胸中的宏伟抱负就这么付诸东流了？他深知，以他的人缘，一旦下去，就不可能死灰复燃了。

要不自己就变通一次？不就是封锁消息么？不就是给上级交报告的时候划掉几句话么？不就是给相关知情者一点好处么？相信吕正风和陆倩一定会帮自己掩饰的，秦九龙是个粗人，也不会过多细究，这样至少可以拖一段时间。

扪心自问，自己一直是勤勤恳恳办案，虽然一开始有些轻敌，跟黄玉瓒那小子吃喝玩乐了一段时间，但之后自己一直倾尽全身心的精力办这个案子，几乎调动了所有有经验的警长和高校犯罪心理学专家，然而，谁料到竟是这样的结局。

换了别人，也不会比自己更拼，自己好歹对本地熟悉啊！所以，自己稍微变通一些，或许会更有利于破案的进展。

想到这里，他忽然打了个激灵，脑海中忆起一首诗：“享年八十三，何不七十九！呜呼夏相公，万古名不朽。”说的是宋末元初的夏贵，一生与元军苦战，可是却在接近八十岁高龄时以淮西地降元，沦为汉奸，真可谓晚节不保。

孔哲成忽然觉得有些后怕，他深吸一口气，咬了咬牙，将报告提交了上去，然后把短信也发了出去。发出去后，他长舒了一口气，觉得心里一下子放松了，犹如千斤巨石骤然移开，他微微一笑，嘴里轻声吟道：“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开荒南野际，守拙归园田。”

与此同时，吕正风和陆倩正坐在餐桌旁吃饭，陆倩说：“老吕，我觉得咱们该帮他一把。”

吕正风说：“我也正有此意，只是，孔哲成平时不屑于应付那些家伙，虽然他父系母系关系都很硬，但也不一定好使。”

陆倩眯了眯眼，说：“可以让黄玉瓒和何无为替他说情，再加上咱们吕陆两家力保，应该可以保住。”

吕正风说：“说到这里我倒想起来了，孔哲成不是和蒋玲交情匪浅么？咱们可不可以直接去找玲子？”

陆倩想了想，轻轻摇了摇头，说：“不好，这样不好，无为对这事本来就挺敏感的，绕开他直接去找玲子的话，要是万一把他惹急了，就不大好办了。”

吕正风点点头，说：“我也有此顾虑，既然如此，咱们就给何无为他们打电话吧。”

这时，陆倩心中一动，说：“老吕，你说那个幕后组织搞出这么个心理变态来，难道就是为了把孔哲成拖下台？”

吕正风深吸一口气，说：“这么一说，还真有可能，我总感觉有人在下一盘大棋。”

陆倩喃喃道：“而我们，都陷入其中。”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话说在男孩案后，局面动荡，吕正风就打发亓卓甫先回去了。亓卓甫来到公交站牌处，准备乘公交回住处。这时，他感觉周围的气氛有点不大对劲，于是，他不动声色地环视四周，只见四面车流密集，烟雨朦胧，路人撑着伞匆匆地行走，高矮不一的建筑物开始逐渐亮起灯光，看起来似乎没有任何异常。

亓卓甫觉得可能是自己紧张过度了，于是继续等待公交车，但是，这种不对劲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第六感是祖先留下来的保命之术，他不敢怠慢，又仔仔细细地瞅了一遍，然而，却依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他心中一动，眯了眯眼，忽然冲着一个偏僻的小巷疾速奔跑，同时眼睛快速地向四周看去，只见，不远处几辆原本停着的汽车突然开动，几个看似买东西或者赶路的行人突然改变行走方向，亓卓甫倒吸了一口冷气，心道：糟糕，有人跟踪我！

到底是什么人想要跟踪我呢？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是想监视我还是想绑架我？或者，想直接把我除掉？想到这里，亓卓甫觉得有些不安，他拿出手机，准备跟陆倩打电话，可就在他要按下拨通键的刹那间，他忽然心想：这样是不是太懦夫了？陆倩会不会看不起我？

亓卓甫踌蹰再三，咬了咬牙，心想：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样下去总不是事，不如趁着自己现在还能找人求援，把这幕后之人揪出来，彻底清除祸患！

他简单看了看四周的环境，心中便大体有了点数，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亓卓甫首先若无其事地来到一家五金店，买了大包小包的玩意儿，然后打着伞沿着街边若无其事地走着。就这样走了几百米后，他经过一个小巷口，由于城市地形与风向的原因，小巷口风力很大，裹携着雨水打得人睁不开眼。

他灵机一动，快步窜进小巷子，钻入了一栋居民楼。后面跟踪的人看见这情况，连忙快步跟上，由于小巷太窄难以行车，开车的那几位只好弃车步行。他们一进入小巷就被雨水打得睁不开眼，隐隐间看见亓卓甫似乎进入了一栋居民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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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连忙也跟着窜了进去，只听见楼上传来断断续续的脚步声，他们不敢怠慢，急忙顺着楼梯向上跑，当跑到四楼的时候，脚步声忽然停止，说时迟那时快，几个人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便亮起强光，他们慌忙之中本能地躲闪，却忽然发现自己的脚已经被粘在了楼梯上！仓惶之间，几人立足不稳，纷纷摔倒在楼梯上，最后面几个直接被撞得滚落下去。

这时，亓卓甫掏出一把钢锥，顶着其中一个人的脖颈，一字字地问道：“你们是谁？谁让你们来的？”

那个人看亓卓甫双目发红，面无表情，眉宇间隐隐现出一种嗜血气质，俨然就是一个变态杀人魔！他心中寒意陡生，颤声说：“我……我是公职人员，是……是孔哲成让我跟踪你的，他……他怀疑你是凶手！”

亓卓甫愣了愣，苦笑一声，说：“他们终究还是信不过我。”

夜色渐深，无尽的黑暗与屋内的灯光交融，在窗外渲染出一片朦胧的光晕。吕正风拿起手机，犹豫了片刻，说：“现在就差给何无为打电话了，你说……你说他会帮孔哲成么？”

陆倩轻叹一声，说：“当年事情闹得几乎不可收拾，真说不准啊。”

吕正风皱了皱眉，说：“要不这电话还是你打吧，我觉得他不一定会听我的，你毕竟对他有恩。”

陆倩轻轻点点头，说：“也好，我试试吧。”于是，她拨通电话，按下免提键，说：“你好，是无为吧，我是陆倩。”

电话那头传来何无为熟悉的声音：“哦，倩姐啊，有事么？对不起啊，这几天我和玲儿实在是忙死了，刘赫东一死，风云大变，各方蠢蠢欲动，谁也闲不住。陕西那边的案子我也听说了一二，你让那几个管事的也长长心，不就是个精神病人么？有这么困难么？”

陆倩说：“哦，别的倒没什么，就是那个变态食人魔现在越来越变态了，引起了不少的民怨，很多人想借此扳倒孔哲成，从目前的势头看，如果你不出手相助的话，他可能很难过这一关。”

何无为冷冷一笑，说：“我一介商人，一身铜臭味，权利熏心，连累别人跟我一起刀口舔血，哪有资格救他这个一手绿帽子的大圣人？”

陆倩秀眉微蹙，说：“无为，就算是他对不起你，可是你们自初中以来，共同经历了多少磨难？危急时分，他也没少救你，难道这么多年的情分就……就不能让你帮一帮他么？”

何无为沉默了一会儿，说：“玲儿知道这事儿么？”

陆倩说：“还没跟她说呢。”

何无为叹了口气，说：“罢了，算我念旧情，这事儿我替他压下去，这么多天了，连个精神病人都对付不了，也不知道他这几年是不是都活到狗身上了！我帮他这事你可别跟别人说哈，否则别人一定会觉得我软弱可欺，哼，不就是贵公子么？有什么了不起的？”

陆倩笑逐颜开，说：“好的，我就知道无为你最好了，对了，还想请教你一下，这个连环案到底应该怎么破？”

何无为笑了一声，说：“具体案情我不了解，不过，就算说破大天，不就是个精神病人么？一个精神错乱的人，无论多么聪明多么残忍，必然也是破绽百出的。对了，个人建议，别指望全靠犯罪心理学那一套，犯罪心理学这种存在，三分技术七分艺术，运气好了赢得漂亮，运气不好会把自己也搞成心理变态。”

陆倩点点头，赞同地说：“不愧是神探啊！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们确实有点过于执着于凶手的心理了，而忽视了传统的侦查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