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罪:我的刑侦笔记(共6册)
作者:常书欣 | 分类:游戏 | 字数:139.2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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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48章 监狱纪事(5)
比如兼市局长的副厅王少峰,工作报告摘要里没多少干货,着重强调的就是经费计划,以及装备所需要资金的自筹完成计划,言外之意是不需要省厅拨款,这话厅长爱听;比如指挥中心那位张副厅长,着重强调的信息保密,特别是领导干部个人信息的保密,对未来一年要做的工作包括房产财产公务用车等等信息都纳入保密范畴。
许平秋心里在想着笑话,不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官场是个修炼的地方,而会场更是官场修炼的绝佳场地。在这个地方待得久了,都不会露出明显的情绪波动,你从哪一个角度看,都是一本正经两眼肃穆,哪像有歪风邪气的样子
会议,就在这种正气凛然的氛围中进行着。
出入境管理处汇报着预期增长的出境人口,以及初步拟定的防控方案;经侦支队汇报着去年查办的经济类案件,罚款金额让在场很多双眼睛亮了亮;人力资源部汇报了警衔评授及本年度的招聘计划;最后才是计划财务装备处的汇报,本年度的财务预算列出来后,下面窃窃私语,尽管金额增长了,但仍然像往年一样,嫌给得少了。
最后是崔厅长做的总结发言,从会务从简到领导干部若干不准的纪律问题,几句带过。宣布散会时,许平秋迅速合上本子,装模作样地跟在同仁的背后出场。出来时却被崔厅长叫住了,身边相随着的一干同仁不像平时开些不疼不痒的玩笑了,都放慢了步子,等着厅长进了电梯后,迅速从另一电梯下楼,回自己的办公室或者坐进各色的高配警车里,忙自己的事去了。
厅长办在八层,崔厅长是从行政领导升到公安系统的,也是许平秋经历的第四任厅长了。进门后厅长坐到办公椅上,许平秋给这位年纪小自己不少的领导倒了杯水,小心翼翼地放到办公桌上,这才恭谨地站在领导桌前,等着指示。
不奇怪,人都有点被捧的欲望和需求,许平秋已经习惯了。
不过这个动作似乎让崔厅长异样了下,他多看了这位黑脸的刑侦处长一眼。这是一位传奇人物,曾经破获的各种稀奇古怪的案子是传奇,处长位置上待了七八年提拔不上去,更是传奇。而这么大年纪还奔波在一线,那就是传奇中的传奇了。
坐,许处长,刑侦上的业务我不太懂,但在我看来所有警种里,最难最苦最复杂的都数不着刑警。崔厅长呷了口水,轻轻地放下,看到许平秋微皱眉头时,他的话锋一转补充道,不过综合起来,却只有刑警数得着。所以,除了对你们的工作表示钦佩,我不作其他评论。
许平秋眉头舒展了,他心道这一任的领导应该比上一任好共事,要是思想统一的话,有很多事就容易办了,不必要把心力和时间都花在内耗上。
看看吧,你不用揣摩领导意图,说实话,在一帮擅长研究心理学的下属面前,我总有一种惶恐的感觉。厅长笑着把几份内部资料递过来,许平秋起身接住了,没有发言,仔细地看着。但凡这个样子,多数是有任务要安排了。
果不其然,一份是市局案情综述报告,有关新型毒品的专题;另一份是禁毒局关于127行动失利的情况汇报;而第三份却是全国禁毒大会带回来的各地案情通报,毒品的蔓延已经远远超乎想象,岳西省虽然不是重灾区,可在全省十余个地市,都有了类似的案情上报。也就是说,制毒贩毒的网络依然在高效地运作着。
许平秋看到接近尾页的时候,崔厅长开口了。
去年127行动失利,唯一的线人死在滨海,之后他们不但不收敛,反而变本加厉,连晋南晋东南偏远一带也发现了这种新型毒品的销售。许处长,我知道您对临时把禁毒局的工作放到你们刑侦处有点意见,不过我也是没办法。老廖儿子患了尿毒症,家庭又不和,多年的老同志,这个节骨眼上也不能逼着他舍小家保大家吧,您觉得呢
这是一门领导的艺术,鞭打快牛能者多劳是惯用的招数。有些没有工作能力,可却有升迁本事的下属,在遇到工作问题时总会绕着他走。许平秋也已经习惯了,笑道:我无所谓,就怕辜负领导信任呀。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前两任厅长都没有动你的位置,足以说明问题了。我们不用绕弯子,说说你的想法吧。崔厅长道,要些真材实料了。
据我们初步侦查,按照这种毒品犯罪的惯例判断,我认为在我省有一个辐射各地的分销网络,127案子抓获的嫌疑人应该是这个网络的一个节点。我想这个地下通道的规模应该超乎我们的想象,从他们的组织和反应速度就能看出来,线人刚到滨海接头一次就被灭口。之后就销声匿迹,连滨海的警方也没有得到更多的线索,刑事侦查的惯例一般是就案寻线,可现在的难度是我并没有掌握类似犯罪的更多情况,甚至连这种新型的毒品的构成也是禁毒会议上刚刚发布的。
许平秋斟酌道。这个无头案对于他确实有难点,难就难在案子只有孤立的一件,其他的被查获的都是吸食人员一些小鱼小虾,没有可能知道上线是谁。
困难可以提,要求也可以提,装备人员以及技术力量,对刑侦向来是倾斜的,这方面你不要有顾虑。崔厅长道。他心里有点别扭,老同志觉悟高好用,可就是要求太多。因为这个案子,面前的许处长把今年刑警的招聘计划都要走不少,下面说小话的人可不是一个两个了。不过这个时候,哪怕再多的条件也不由崔厅长多考虑了,他接着道,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刑侦我不太懂,对于不太懂的事我不会指手画脚,也不会干涉你们的过程。但我要个结果,一个能向上面向全省全市市民交代的结果,有问题吗
我努力做到,但我需要时间。许平秋道,面带难色。
时间可以商量,可这份崔厅长扬扬手里一封标着密件的东西,抽出来。许平秋看到了,是他草拟的行动计划。这个计划放了有些日子了,还没有批复,看来领导对此尚存疑虑,崔厅长直接问道,你的计划里没有标明警力人选进入方式,以及后续可能出现的问题,所以我没有批,这是一份很不成熟的计划,你就是按这个计划来实行的
看来领导是有所怀疑的,许平秋看着领导,斟酌了下语气道:现在只能做到这个水平,在没有任何可比对的案情出现时,除了想办法切入对方的内部,没有第二条途径。这些人,个体素质我敢说比任何个体的刑警都要高,他们时时刻刻都冒着掉脑袋的危险。对付非常之人,也必须是非常之法。
不太懂刑侦的厅长听愣了,在他的任上,有机会接触到警籍里一类特殊编制的队员,那些人经常能干出点匪夷所思的事,他们是警察在地下世界的眼睛。他知道许平秋准备启用这类人了,隐隐地恢复了几分信心,眼睛里多了几分期待。他笑了笑道:我同意你的想法,对你有信心,也可以给你一把尚方宝剑,你可以以省厅的名义,随时征召你认为需要的人选装备经费,而且我可以不干涉你的侦破,但是你需要给我一个时间点,限定的时间里务必完成。
可以,两到三个月,我把他们的根刨出来。许平秋很有自信地说道。
好,就给你三个月时间,见不到效果,我只能再行换人了。希望这份一切都不确定的计划能给我带来惊喜,这就是做领导的难处啊明明觉得不确定,还必须选择相信,出了问题又会被人评价为拍脑袋的决策了。不过这一次,我选择相信本厅在职时间最长的一位老处长。
崔厅长以一种平和玩笑轻松的口吻说话,像在调侃,手却唰唰地在行动计划书上签上了崔彦达的大名,手重重地一顿,交到了许平秋的手里。
出了厅长办的门,许平秋才长舒了一口气。他胆战心惊地想着:计划是用了十分钟随手写出来的,派去的人送进了看守所,派出去的还是一个警校应届毕业生,而且那个看守所里关着的还不确定究竟和127案子是不是一拨人如果厅长知道了这些,他还敢不敢签
答案是肯定不敢,不过他也意识到一个问题,这个尝试性的计划现在已经没有撤回来的可能,只能硬着头皮往下实施了。他边想边走,摸出在兜里震动了好久的手机,一看是交警总队队长的电话。他接起一听,一下子觉得头大了,风风火火地往外跑着,说了个车管处的地名催着司机就快走。
妖孽不止一个。从滨海回来留在省城实习的也不是省油的灯,居然偷车零件,组装了辆车在高速路上飙车,把交警总队都惊动了。许平秋想得头越来越大,看守所的事还在不确定之中,回省城的倒已经开始捅娄子了,这拨问题学员经过羊城的饥饿训练,想再用规则约束,估计难度不是一般的大了。
问题凸显
偷东西这可是个严重的问题,而且是道德思想品质上的严重问题。两个被抓了现行的耷拉着脑袋,站在管理处的门口,处里的于正伦主任来回踱着步,想着怎么处理他俩合适。
这是个挂靠在交警总队下属的单位,最大的官也就是个科级,而送这两位贼来的,却是省厅的一位大处长,明显让小科长有点棘手。出了事他先汇报给总队长,随后一听处长要亲自来,又有点惶恐了,生怕惹那位上级不高兴。
远远看到省厅标牌的车来时,于主任快步奔着去迎接领导了。
门口站着这两小贼,下意识地捂着脸,生怕同行和许平秋看到似的,孙羿侧脸看了吴光宇一眼,小声道:完了,肯定要被开了,实习期就出问题,甭指望穿警服了。
怕个屁,我a照都拿到了,有本比毕业证还好找工作。吴光宇不屑了,安慰着自己。
少他妈嘚瑟,你一烂货能有点自觉吗,别把自己当抢手货成不孙羿骂道。
不就拆了点零件吗所里偷零件的多了。吴光宇道。
偷零件不丢人。孙羿道,不过话锋转回来了,苦着脸解释着,可偷零件被抓住就丢人了。我说那辆车别拆别拆,你非要拆,出事了吧你手痒什么呀,手痒不能到厕所墙上蹭蹭呀。
吴光宇瞪着眼,也气着了,咬牙切齿埋怨着:拆都拆了,玩都玩了,哪有你这样的,爽都爽过了,回头找后悔药吃,早干什么去了。
两人相互埋怨着,看来是结伴犯的事。见于主任和许平秋一起走来时,两人赶紧低着头,不吭声了。
事情不复杂,这两位实习生还算敬业,工作就是拓号登记造册,近几年车辆拥有量飞速增长,违规违章以及盗抢走私类的车辆也飞速增长,最起码郊外这地方比许平秋记忆中的场地已经扩大了几倍。而这俩敬业的实习生也太敬业了,不但懂车,而且玩车还玩得挺好,没多久于主任放任他们开干,可谁知道就在这时候出事了。
这两人昨天凌晨在高速上飙车,时速二百多公里,把交通指挥中心的都吓了一跳,分别指挥高速交警围追堵截,愣是没追上,最后沿着轨迹追到车辆管理处,才发现是同行。交警总队下命令要严肃处理,谁知道这俩还是实习生,没法处理。再一查车源,问题更大了,居然是这俩自己组装的车,那车零件都是从管理处车上拆下来的。
就这么个事,许处长,我真不是故意给您找麻烦,实在是影响太坏,亏是没被曝光,真曝光了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向您汇报。于主任道,四十多岁的老交警,一看就属于那类按部就班的类型。许平秋听完,看到耷拉脑袋的那俩贼一眼,有点哭笑不得,他突然问了句:赃物呢
那儿于主任指着道。
啊许平秋吓了一跳,这车改装得也太糙了点,像加强版的拖拉机,用的是北京jeep的车盖,配的却是进口宽幅轮胎。车架他不懂,于主任说了,这俩害虫真是不是自己的不心疼,把查扣的一辆大切轮拆了,那车市价可值八十多万。至于发动机,于主任凛然道这发动机是辆走私车的机器,他之前都没见过,就交警大队的专人来过,说是电子芯片控制,没密码打不着火。谁知被这俩害虫愣是把它折腾到这破车上,改了线路,居然还飙起来了,那可得多危险啊
许平秋看了眼这里数千辆车的阵势,丢上一辆两辆,还真不好看出来,他莫名其妙地笑了。于主任却会错意了,以为这两人是许处亲戚什么的,小声道:许处长,我就跟我们总队长说汇报过了,您看这事
严肃处理,决不姑息。许平秋正色道,不过眼睛一翻,又小声道,可这怎么处理他们还在实习期,总不能因为改装个车,就把前程全毁了吧
哎说得于主任那个胃疼啊许处长,您您这不是为难我吗于主任喃喃道。
没事没事,我处理,就当他们没来过。这事就深究起来也不好,最起码你们车管处管理不严这是真的吧你这不是给你们总队长脸上抹黑吗许平秋像是已经拿定了主意,一招手道,你们俩,车上等着。
这两人巴不得呢,一溜烟就跑了,许平秋边走边道:一定要以此事为鉴,加强管理啊。他们俩的事内部处理就行了,处理结果我给你们总队长打个招呼。谢谢于主任您了啊,给你添这么多麻烦,实在不好意思,回见,别送了
许平秋打着哈哈,背着手,很有领导派头地上车,带着这俩犯了错误的人向市区驶来了。后面的于主任干瞪着眼,早知道许平秋护犊子,可也没想到护得这么厉害。
两位,说说,为什么偷东西呀许平秋坐在副驾上,心平气和地问着。
没偷啊,又没据为己有,怎么叫偷嘛。孙羿道。
就是啊,车管处的都偷零件,就我们没偷。吴光宇强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