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飞机，天蓝地绿，空气异常新鲜，与北京的浑浊形成了鲜明对比。

穆一和林雅雯一出机场大厅，就看到接机的人群中有个清瘦的小个子男人举着牌子，上面写着：北京，穆一。

穆一知道，这个人一定就是顾晓玲说的北海道办事处的人。出飞机前，穆一特意看了顾晓玲他的这个人的名片，知道他叫山口直善，是个日本人。因为穆一的曾祖父是被日本人害死的，国仇家恨，所以，穆一对日本人是比较排斥的，如果不是因为日本没有熟人，绝对不会和一个陌生的日本人打交道。

这时，两人拖着行李走到山口直善面前，穆一说：“我是北京的穆一。” 林雅雯会些简单的日语，所以，穆一让林雅雯帮着翻译一下。

没想到，山口直善的汉语很不错，而且声音很清脆，就见他谦恭而热情地冲着穆一和林雅雯鞠了一躬，然后起身说：“您好，穆先生，欢迎来到美丽的北海道，车我已经准备好了，请您跟我来！”而后，就过来要拿穆一和林雅雯的行李。林雅雯忙说：“不用，我自己可以的。”

穆一却没林雅雯那么客气，将林雅雯的行李拽了过来，递给了山口直善，随后，跟着他来到停车场，放下行李后，又找了个地方吃过饭，就乘车直接赶往松前町。

车沿着海滨公路行驶，可以欣赏沿途海天一色的美丽风光。一路上，山口直善向他们介绍了北海道的一些旅游景点，特别提到可以在晚上到函馆山欣赏函馆的夜景，这是世界非常著名的三大夜景之一。

山口直善歉意地说：“北海道春季可以赏樱花，冬季可以滑雪，都是非常好的旅游季节，可惜这次没有机会欣赏到这样好的景色，不过以后可以找机会再来。”

林雅雯见山口直善十分热情，穆一却不和山口直善说话，不想冷场，加之，她也是第一次来日本，是个爱玩的人，听到这些，便向山口直善问这问那儿，又询问松前町公立福利院的地址。

山口直善有问必答，而且非常客气，不过，这并没有改变穆一对日本的看法，在他眼中，日本人就是这样一种矛盾体，表面上对你很恭敬，内心却总想着将你置于死地。

山口直善的车开得不快，两个小时左右就到了松前町。这是个依山伴海的美丽小城，路面看不到什么垃圾，房子都是整洁的白色，错落有致地排列在接到两旁，穆一感觉跟中国的小镇差不多的规模。

这时，山口直善说：“穆先生，我们现在已经到了松前町，这里樱花最为出名，此外，还有北海道最早的的两个建筑物，法源寺和阿吽寺。等您方便的时候，我们可以去看看。您说的松前町那家公立福利院穿过城市，在海边附近，很快就到了。”

松前町街道上的车不多，如山口直善所说，很快就到了伊久美住的福利院。之前，林雅雯已经于渡边和美取得了联系，所以，他们到了福利院门口时，就见一个娇小的穿着护士装的女子等在那里。

穆一和林雅雯下了车，渡边和美向他点头致意，柔声细语地说了一些话。待渡边和美说完，一旁的山口直善忙用汉语翻译说：“渡边和美小姐的意思是，没想到您和林小姐来得这么快，说已经与伊久美女士说好了，但是，伊久美女士说，她只想见林小姐，其他人请在走廊或者外边等候一下。”

山口直善翻译完，穆一问林雅雯：“你的日语可以吗？”

林雅雯说：“会一些，但不是很流利。”

于是，穆一让山口直善帮忙把这个情况翻译给渡边和美。渡边和美听后，向穆一微微鞠躬，而后竟然用生硬的汉语说了句：“没关系。”穆一还以为她会些汉语，没想到，只说了这一局，她又说了一堆日语。

她说完，山口直善见她翻译说：“渡边和美小姐说没关系的，说伊久美女士年轻的时候是会说汉语的，最近一段时间让渡边小姐帮助找了一些汉语的听读教材，汉语水平已经恢复到可以交流的程度了。”

知道了这个情况，穆一放心下来，林雅雯和他们说了句“一会儿见”后，就跟着渡边和美进了福利院的大楼。这时，山口直善转身客气地问穆一：“穆先生，我们在这里走一走，可以吗？”

说实话，这个福利院就在海边，海风习习，天气也凉爽，真是非常适合散步。可穆一心中却实在不想跟一个日本人一起走。其实，一路上，山口直善也感觉到了穆一对自己的冷谈，猜想他对日本人有成见，而且听出他的口音，就很想拉近和他的距离，于是客气地说：“穆先生，您是中国东北人吧！”

穆一非常奇怪，没想到这个山口直善竟然还知道中国有个东北，而且判断出自己的东北人，就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

山口直善谦恭地微笑着说：“穆先生，不瞒您说，我的父亲出生在中国东北，我曾经在长春留过学。”

听说山口直善的父亲出生在东北，穆一想这个山口直善一定是当初侵占中国东北的日本*的后代，就毫不客气地说，“怪不得你的汉语这么好。你说你的父亲出生在中国东北，那我很冒昧地问一句，你是日本鬼子的后代喽？”

穆一以为这句话会惹恼山口直善，却没想到他仍然谦恭地笑了笑，只是面目表情有些不自然，而后，他一字一顿地说：“穆先生，我不是日本鬼子的后代，我的老家在北海道的农村，世代靠种植水稻为生。当年，我爷爷也是背井离乡被征调到贵国的东北垦荒，帝国战败后被苏联人杀害，克死他乡，我的父亲当时仅仅是个婴儿，被我的中国爷爷奶奶收留才侥幸存活。我能理解你对日本帝国侵略者的仇视，其实，我同样憎恨那场战争的。”

说完，山口直善的眼睛竟然有些湿润。看到他的样子，听了他的陈述，穆一意识到自己的话看来是有点过了，但对日本人的憎恨是深入骨髓的，所以，仍然不想承认错误，说道：“不管怎么说，那场战争是你们引起的，而且杀害了很多中国人，我的曾祖父就是被日本人杀害的。”

听了这话，山口直善向穆一鞠了一躬，然后说：“对不起，穆先生，我为日本人对您曾祖父犯下的错误向您表示歉意。但是，我也坚持我的立场，那场战争对我们的家族来说，也是痛苦的回忆。两国邦交正常后，我父亲回到了日本，却到处受白眼，没有亲戚愿意帮助他，他只能做最下等、最辛苦的工作。我童年的记忆也是在歧视中度过的，后来，我去了长春念大学，并和我的中国爷爷奶奶生活了一段时间，他们生活很困难但对我非常好，那是我有生以来最快乐的时光。所以毕业后，我找到了一家中国企业工作。”

山口直善说完，穆一意识到，自己对日本的憎恨迁怒于山口直善，方向看来是错了，却仍然不准备道歉，不过，语气缓和了许多，不想再纠结这些历史问题，友好地用东北话说：“山口君，这嘎达，风景不错，咱们溜达溜达。”

山口直善听穆一这么说，显得很高兴，重复他的话说：“溜达，溜达，这是我喜欢的东北话，真是亲切。”

“东北话，我这里可多了去了，就怕你整不明白。”

山口直善听穆一说完，学着我的东北话腔调笑着说：“能整明白，能整明白的。”

于是，穆一和山口直善在福利院附近的海边边走边聊天。在和山口直善的聊天中，穆一知道，方兴宙的公司与日本三井、住友、三菱这样的大公司都有广泛的合作，在日本也有直接的投资，所以在日本成立了一家贸易公司，总部在东京，在北海道的札幌有办事处，山口直善是办事处的负责人。此前，顾晓玲给东京公司打过电话，说是总公司有新任的高级官员到北海道，让他们全程安排好，一切费用由总公司负责。

听山口直善这么一说，穆一心想，方兴宙有个专门负责供重要客人娱乐的私人会馆，而顾晓玲也有那样不俗的排场，原来他公司的规模如此之大。又想到，顾晓玲将自己说成是公司的高管，虚荣心也得到了些许满足。

山口直善说：“穆先生，顾小姐已经吩咐了，要安排好您与林小姐在北海道的行程，我想，等林小姐看完伊久美女士后，我们回函馆看夜景，而后到札幌洗温泉，在海边别墅住几日，品尝北海道美食，看看这里的风景。”

穆一想，这个山口直善安排得倒是很仔细，工作也很卖力，就说：“山口，咱都是老乡了，以后不要穆先生、穆先生的这么客气，叫我穆一就行。”

山口直善却很恭敬地说道：“好的，穆先生。”说完，两个人都笑了。

穆一这是第一次来日本，当然也很想好好玩玩儿，却总有件事情放不下，就是寻找苏莹莹，想到这里，随意地问道：“山口，你知道日本华人哪里比较多吗？”

“据我了解，东京、横滨和大阪的华人是比较多的。”

“那你平时跟华人接触得多不多。”

“我和来自中国的华人接触得多，但是与日本的华人接触的机会比较少。”

听山口直善这么一说，穆一想，看来想在日本找到苏莹莹的线索，真是如同大海捞针一般，这是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