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尔文的阴谋
作者:(美)约翰·丹顿 | 分类:游戏 | 字数:20.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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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1878年5月30日
亲爱的玛丽·安:
很久没给你写信了,为此我感到很抱歉。我没有任何借口可找——当然不是因为我太忙了。恰恰相反,我有时真不知该拿什么来填补我空虚无聊的生活。我已经不再给海格特的女囚犯念东西了,现在,我更多的是呆在唐豪斯。妈妈、爸爸和我,我们三个人的生活陷入了一个一成不变的怪圈。然而不可思议的是,它有时让人觉得时光飞逝,有时又令人度日如年。我们通常会在早上7点半起床,中午就吃正餐。晚上,爸爸还是先下两盘双陆棋,大约10点半的时候,他先用力抽两下鼻子,接着开始擤鼻涕——非常准时,你都可以拿这个来对表了——跟着他就会上楼去,而我们也可以休息了。我现在总能在细微的事物中找到乐趣,有时还会连续几个小时沉醉在自己的冥想中。下面我给你举个例子。
今天正午时分,我陪爸爸一起去沙道散步。我们一起去散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像往常一样,我们穿过花园来到后院,左拐走过一道镶嵌在高高的栅栏中的木门,就踏上了那条小径。出于某种原因,我当时正处于一种极为怀旧的情绪中,在回忆着那些遥远的过去。
或许是在阳光下闪耀的某些东西刺激了我也说不定。
那条小径依旧是我儿时记忆中的模样。开始的一段在阳光下沿着树林蜿蜒,仿佛在俯瞰着下面的山谷。一丛一丛的蓝铃花和牛眼菊点缀着草地,显示着大地已从季节的沉睡中醒来。在最远处是一座孤零零的夏日小屋。那可是一个梦幻王国,我们过去常常在里面扮成勇敢的王子和美丽的少女,一玩就是几个小时。我甚至还记得当时我们用粉笔画的那些模糊的龙骑兵。从这儿,爸爸和我开始往回返,只有这接下来的一段路我们是走在浓密的树冠下。小径像一条隧道,漆黑一片。这儿以前经常吓到我们,我记得小时候走在这段路上的情景:即将落下的夜幕把那些熟悉的树枝变成了各种鬼怪——树干中空的岑树,像一个食人恶魔;树干上长满瘤子的大橡树像一个奇形怪状的巨人。那时我通常跑过这一段去,远远避开那些可能刮到我头发的树枝,心在胸膛里直打鼓。
爸爸和我走了一圈后决定再走一圈。我心中的回忆也继续自发地排着队在脑海中一一掠过。我想起了春天刚生下的小羊羔的呜咽声,还有8月里准备收获时磨镰刀的霍霍声。五朔节时,我们挥舞着樱桃枝挨家挨户地索要硬币,然后在收获时节把它们藏到装草的大车里。我耳边仿佛又响起褪球打在草坪上发出的沉闷响声,还有在露天的吉卜赛篝火的灰烬中烤土豆时发出的声音。有一次,爸爸带我去里真特街的一个展览大厅参观。在那儿我见到了一个潜水钟,还在一种新式的机器上称了体重。有个会吹玻璃的人给我做了一个漂亮之极的水晶马——可惜后来在回家的马车上碰断了一条腿。我当时大哭不止,爸爸把我抱在怀里极力安慰我,可一点用也没有。我还记得跟爸爸一起去照相馆,当时还是盖达尔银版照相,我穿着白色的套装,头上扎着黑色天鹅绒的发带。我清楚地记得当时为了在屋顶上拍一张阳光下的照片,我是如何坚持让自己一动不动地静立在那儿的。接着,妈妈给我们读关于约翰·班扬的故事时的情景又浮上脑海,当时我们是怎样聚集在妈妈的折叠裙周围来倾听圣城的传说的啊。故事里有黄金铺成的街道,有成群的戴着皇冠的人们。他们手里拿着棕桐叶,捧着竖琴,唱着赞美诗。
还有,我们当时玩捉迷藏时,我总是最后一个被找到。我还偷偷躲在台球桌附近偷听大人们的谈话。有一次我闯进霍勒斯的房间时,竟然撞见他正和我们的德语女教师卡米拉在毯子下面亲热。她那狼狈的神情,那要我保证不说出去的情景,仍然历历在目。我还想到在中空的核桃树树干里吻卢伯克的情景。在我生病的时候,妈妈坐在我床头。当她弯身看我时,她那甜美的呼吸扑面而来。爸爸站在床脚,他的眉毛因焦虑而拧在了一起。
一边走着,我一边观察着爸爸。他好像也陷入了自己的思索中了。我们走过一小堆打火石。我又想起了早些时候,当爸爸还在为他的理论构建而努力工作时,每有进展他就用手杖把那堆打火石敲掸一块,以此来督促自己。但现在他早已抛弃了这个习惯。而且,当他在那熟悉的小路上蹄姗而行穿过杂树林时,我突然发现他已衰老不堪而且显得可怜。他弯腰驼背,白胡子都触到胸膛了,披风从两肩松垂下来。他的手杖在小径上的敲击声在我耳中就像是时间的脚步声,又像大厅里祖父那个古钟发出的滴答声,一下一下数着余下的日子。
我们小时候,爸爸经常让我们去捉甲壳虫。我们在草地上和泥岸边散开并像印第安武士那样呐喊。为寻找昆虫,我们不惜劈碎岩石和已经腐烂的树干。而我总是能给爸爸带来最大的惊喜,然后他会亲昵地叫我狄安娜、小飞侠或是小可爱什么的,我是他独有的特别女猎手。
不好意思,竟然给你讲这么多,还都是关于我自己的事。
你的贝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