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立最近总是往应天门外跑，心情激动的难以抑制，老在城门口探头探脑的巴望着，等待那个熟悉的人影忽然出现在眼前，却总是失望而归。

李敬芳去书房给林澈奉茶，总瞧见林大人将那封惜字如金的家书紧紧攥在手中，信封边角处的纸棱都已磨损破旧了。

“大人，卑职给你添了新茶，尝尝吧。”

林澈接过李敬芳递上的新茶捧在手中，茶水的温热程度刚刚好，一股暖意从掌心回传到胸中，心里一片舒适澄明，随口叹息道：

“又是一年春深时，景象不与往日同。”

“大人说的对，又是新的开始。”

“敬芳，你这精明小子，还跟老头子打起哑谜来了。”

李敬芳笑而不语。

“卑职不敢。”

“你呀…”

林澈随手指了指李敬芳，眸光温暖，笑意轻淡。

“景晖何时回来我尚未可知，你一个堂堂的天子禁卫，四品武将，如今被调到我大理寺属下就只能打杂跑腿，你本是纵马驰骋的一员良将，这样岂不屈才？”

李敬芳温和平静的回应：

“现在挺好，可以和大人同品阶不同官秩，我这可是升官发财了，何乐不为。”

“呵，你倒是挺会想啊。”

林澈心里清楚，检校羽林卫大将军，不过是三品虚职，陛下明升暗降，削了李敬芳统领羽林卫的兵权。

文臣武将不可深交为帝王权术之规则，如有违背，削权降职在所难免，否则当年林景晧也不会被外放敦煌戍边，以身殉职英年早逝，父子二人阴阳两隔。

李敬芳为人坦荡磊落，无论身居何位，都能才尽其用，林澈心里些许欣慰，现在的状态，对李敬芳而言也许恰到好处呢。

林立在城门口实在等不着人，只好放弃，哪知自己正巧出城办事时在回来的路上，那个久盼的身影毫无预备的出现在人群中，林立连忙快步追赶上去欢快的呼叫。

“少爷，三少爷！”

，林立追到身后大声呼喊，明明是自己熟悉的那个身影，可为什么叫他却不见转身回应。

“三少爷，你总算回来了，前些日子老爷和李将军外派去江州办案，没想到刚回府中不久你就回来了，真是太好了。”

林立激动的拍一下面前人的肩膀，待他慢慢转过身来，不由得瞬间湿润了眼眶。

“少爷，你终于回来了！”

林立险些没认出来，面前这个三少爷，与往日大有不同，一身天青色棉麻衣袍外套石青色长衫，右边肩头背着个褐色的轻便包袱，头上以深蓝色发带将半髻高高竖起，腰间整齐的扎着石青色棉布腰带，敛去一身年少轻狂，内敛斯文、朴实英朗，十足的男儿气概，熟悉而又陌生。

“这位小哥，我们认识吗，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林立顿时傻眼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少爷，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林立，咱们打小可是一起玩儿着长大的。”

“小哥，你认错人了，在下不认识你。”

林立急的直跺脚，这不可能，自己怎么会认错人呢，这明明是三少爷呀，三少爷到底怎么了？

“我不信，少爷，你别闹了；除非你拿出你的身份文书来证明你不是林景晖，否则就赶紧随我回府吧。”

“小哥，你甚是无理！哪有要看陌生人身份文书的，难不成你是官府查户籍吗？”

公子一脸不悦之色，转身拎了拎肩上包袱大步离开，林立愣愣的站在原地，整个人如遭雷击，实在不可思议，他真的不是三少爷吗，还是说三少爷他忘记自己是谁了？

正在发呆出神时，一个熟悉的懒散的声音传来。

“走啊，还不跟上，不打算回去了？”

林立抬眼向前看去，年轻公子正在前方站定，背对林立等着他追上去；林立大喜过望，飞快的追了过去。

“少爷，五年不见，你还和以前一样顽皮，吓死小的了。”

“呵呵，你可是人越大胆儿越小，这么不禁吓，小小玩笑就把你林大总管给唬住了？”

林景晖随手卸下肩头包袱扔给林立，自顾自地信步往前走，随口问道：

“李敬芳呢？”

“李将军出去办差了。”

林立背起包袱紧跟其身后，莫名其妙的一头雾水，三少爷不应该先问起老爷怎样吗？

“老头子可还健在？”

“哎呦，少爷无礼，怎可如此说话；老爷自然安康健在，这会儿估摸着人还在大理寺公务，还没回府呢。”

“哦。”

林景晖随意回应，再不问什么，大步流星的向前走，林立兴奋的不知所以，紧跟脚步匆忙询问：

“少爷，你比以前瘦了些，但看着更精神了，这五年你过的可好？”

“你说呢？”

“少爷，岭南是不是真的特别荒凉，杳无人烟，到处蛇鼠虫蚁，还连年瘟疫？”

“是啊，怎么，你想去啊？”

“不是不是。”

林立憨笑的直挠头。

“少爷，你这几年在那边跑去种田了吗，怎么晒黑了许多啊？”

“没有，不过也差不多。”

“少爷，回来了就好，无论如何，不管你怎样变化，你永远是小的心中那个英俊不凡、气宇轩昂、聪慧过人的三少爷。”

“呵呵，虽然你有拍马屁的嫌疑，但本少爷听着还是很舒服很受用的，还有什么好听的说辞，别停，继续啊。”

林景晖一脸坏笑双手覆于背后扬长而去，长衫的衣襟被风牵起，一身布衣仍然掩不住的英气。

“是，哎，少爷，你等等我啊。”

林立喜不自胜连忙快步追了过去，久违的亲切感又回来了。

林景晖再次踏进林府大门，一股清冷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走进自己的东跨院，一切和五年前离开时一般无二，推开门进去，屋里陈设、家具丝毫未变，窗明几净，一尘不染。

林景晖四下里扫视一圈，从林立手中接过包袱随手往旁边圆桌上一扔，李敬芳送的白瓷鱼缸还放在桌上；林景晖小小惊喜，探头往鱼缸里撇了一眼，清亮的水里假山堆绣，水草葱郁，两条红色小锦鲤自在悠闲的游弋。

林立兴奋的向林景晖解释道：

“少爷，你虽不在府中，老爷让小的差人每日都来打扫，要和你在时一模一样的。”

“呵，还真是和原来一样，这两条鱼是怎么回事儿，李敬芳送了我两只怪兽吗，三年了，还长这么点个头。”

“嘿嘿，少爷，你说笑了，原来那两条鱼早长大了，飞燕小姐在府上时拿去做菜了，这两条小锦鲤是老爷刻意重新给你养在这里的。”

林景晖眼珠一转，林立口中提到的名字似乎很熟悉，恍然想起来。

“飞燕？我大伯家的堂姐？臭丫头丢了这么久，找回来了？怎么找到的？”

“是啊，少爷，不过那就说来话长了。”

“哦。”

林景晖犹豫几许之后，转身出了房门走进后院中，有意识无意识的在院中闲转一圈之后往正堂走去，林立紧随其后跟着去了正堂。

“你先去忙吧，我自己待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