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几时找你借个家伙？”

我们这也不清静。我旁边的幺妹哥，细心踩除着锄头弯的粘泥、草茎，慢条斯理对我说，要借我牙刷用用。

这又抽啥风？我一头雾水。

哭笑不得，正犯难，怎跟这从没正形的家伙推委，说明此为非借品，他却已调头向老会计家小媳妇了，一脸认真，含情脉脉：“借你洗一下？”

阴招，损招，温柔刀？刚才领军陷阵的骁将，对神色诡异的小伙含嗔带怒，却又不无疑惑，审视着，懵样。

“将就那点小刷，蘸上那白膏子呼哧呼哧刷，学着把‘那’也洗洗？不害你真的，东西好用。”幺妹哥情真意切，“你看别个知青，满口牙白汪了不是？”

“……（不雅，勿表）”发觉上套的小媳妇惹毛了，刹那间露出利齿。

神奇吧，一把小小牙刷，能被他拿来引发国际纠纷。

可他话里，我也警觉地咂出点味来：小子使着捞草捎带打鸡的手法，把我刷牙，与小媳妇……给扯一起，这不拐着弯的让你无端挨骂，火不便发，我这是得罪谁了？

任你怎回避，都沾火星。恨不能掐死他。死幺妹，笑得那开心！

得特别点评一下幺妹哥，这兄妹“扁担亲”的准新郎。怎说呢，年纪轻轻就一肚子坏水，没脸没皮地作死，总让人想起那预知了死期，贪婪地享受剩余时光者。

可他的太过邪门，也惹发旁边几个异性同怒，竟冲他“嘻嘻”冷笑出来，皆非善茬。不同寻常的阴笑，像老母鸡挺起胸，学着公鸡打鸣，有点精神分裂滴样子。

可不——

脱兔般他见势开逃，几个女的丢下锄头去追。

前头土坎边，一心防后忽略了脚下的逃犯，失足摔倒，小嫂们扑了上去。无论这漂亮逃犯怎么求情、挣扎……小伙双手死护住裤腰。增援也赶上了，娴熟地四下扯草，大把的苦蒿、狗屎瓜藤，谁还凶险地折来几丫挂满艳果的红籽刺，不顾惨叫地硬塞进去。随之而起那哀号啊，看着都疼。

难缠遇上了难缠的。

岂肯错失良机，春儿也插犁赶去帮手。看热闹不嫌事大，连远在我们这边的，都在兴奋地急喊献策：“搞把藿麻，喂，藿麻草（一种带利刺的有毒植物）！”

熟知她们的套路，我无趣看着，下面该是簇拥个超级“孕妇”出场。试想那裤裆里的利刺，随着每一步移动，他疼不便喊，惨不能叫，太过复杂的面部表情，能把人笑出内伤。

我却眼前一亮，啥东东？

遭清算下场惨烈。似提条死狗，她们合力仰提着往刺巴笼去。落败人黑裹头也散了，地上长拖着，像伤得不轻。是真是假，他连连哀嚎，似哭都找不着调了。

人们也都猴急着赶去分一杯羹。我也难掩开心，活该。这回玩过了，玩脱了。

远近拄锄呼喊发力的，笑到失声直不起腰，捶地大咳直喘的……得天独厚的条件和氛围，衣衫褴褛、手持原始劳动工具的人们，都疯疯癫癫，有的快笑抽过去。

一改农家几千年单户耕种，大规模集约化作业，能让简单的劳作，变得如此丰饶。

哪个是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