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阀之路
作者:未相 | 分类:历史 | 字数:6.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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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天灾
在草原南部的乌珠穆沁,整个地区已经一个多月没有下雨了,这初秋的天本就干燥,草场上的早就一片一片的枯萎了。成群的牲畜都已经瘦的皮包骨头,有的已经饿死了,活着的牲畜依然在四处找草吃,往日里牲畜们有力的嘶鸣已经很难听到了,仅有的一两声叫唤,也是临死前的挣扎罢了。
在别阿乞蔑部,桑图力一家人正虔诚的向长生天祈祷,期望这位草原的主宰能看到这人间的灾难,。然而草原的长生天今年并没有眷顾他的子民,干旱一直在持续,草场干枯的越发彻底,牲畜们很快连枯草都是一种奢望了。长生天一直不是一位慷慨而仁慈的主宰,虽然草原上的子民一如既往的崇拜和信奉。如果长时间的干旱算是一种对于信徒们的考验的话,那么这应该只算是第一道题,更加艰难的在消无声息中慢慢的来了。
这虔诚祈愿的一家完成了他们的祈祷,便开始继续一天的生活和劳作,桑图力是一个优秀的草原汉子,骑射双绝,从小便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在整个别阿乞蔑部也是数一数二的御马能手,是部落里响当当的汉子。
桑图力个子不高,有着一副被太阳长时间照射的紫红的脸膛,再配上他一圈倒刺般的胡须,本应该是健康威武。可是,看着自家牲畜不断的倒下,新下的马驹子也一个个的夭折,桑图力的眉毛拧在一起就没有舒展过,他心里也在暗暗的念叨着,家里羊有点多了,趁着还有点肉赶紧杀了卖点钱,要不然之后就更难卖出钱了,唉,今年的冬天恐怕是要死人了,千万别再有什么别的灾了。
想归想,生活还是要继续,桑图力上了马,用力的挥了挥鞭子,准备把马儿赶到更远的地方去碰碰运气。忽然看见自家的才十岁的小子从帐后跑了出来,手里还举着个孩子手指大小的东西,桑图力突然心里“咯噔”一下,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阿爸,阿爸,你看看我抓的这个是什么?”
桑图力有些颤抖的从马上下来,接过孩子手里的小东西,脸色灰败之极,根本顾不上回答自家的孩子,把这个小东西攥在手里,翻身上马,用力一磕马腹,向远处的部落主帐奔去。
帝都洛阳,城东的建春门人来人往,同往常一样的热闹,一个商人带着几辆马车正在交入城费,等待守城士兵的检查。这商人满脸卑微讨好的笑容,一边说着好话一边往士兵的手里塞了一小把铜钱,这检查的士兵看看了大概有个几十枚,刚要再敲诈一下,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让开,让开,八百里加急,速速让开城门。”一个驿卒手举小旗,一路狂奔而来,看样子并没有减速的意思。
城门口的人们一看,赶忙向四周散去,这要是被撞倒都是小事,要是驿卒因为撞你而马失前蹄,还得治罪呐。
士兵们看见八百里加急的旗子,也赶忙抬起了路障,这驿卒果然毫不减速,一路狂飙而去。
这商人一看路障还没恢复,赶紧牵着马钻进了城,城门口的士兵冲着趁乱溜进去的商人背影狠狠的吐了口痰,骂了几句脏话,悻悻的转身继续盘查去了。
政道坊内的政事堂上,宰相宋应贤刚草拟了道折子,正在逐字逐句的润色修改。这偌大的一个帝国,大大小小的政事他都要过问,虽然已经年过六旬,但是国家年景是一年不如一年,内忧外患,天灾人祸,跟商量好了一样,排着队的来找国家的麻烦。
北方鞑靼日趋强大,已经开始有小部落的散骑开始出现在榆林,北方草原大旱,如果旱情不解决,这些鞑子冬天没东西吃必定寇边。
黄河下游阴雨连绵导致大坝决口,致使河北道棣州、河南道齐、淄、青三州数百万人受灾,这几个州正是人口稠密,良田众多的大州,这一来不仅秋粮没了着落,反而江南来的粮食得直接运往受灾的四州参与赈灾,使得本就不宽裕的国库更是紧张。
各地因官吏贪污而起的暴动不下百余起,由于各地卫所承平多年,吃空饷蔚然成风,所以本应是镇压暴动的第一先手的地方卫所,反而是毫无作为,有点甚至见到叛军反而望风而逃,武器装备倒是便宜了这些叛军。使得帝国变得有些摇摇欲坠。
宋大宰相愁啊,真是阴雨连屋漏,前几天刚收到消息,陇右各地出现了马贼和盗匪,由于今年陇右大丰收,若是不消灭这些盗匪,恐怕陇右的秋粮回损失不少。但是陇右的卫所也是边军,一般不得擅动,而且除了义城军还算有战斗力,其他各卫所也都是守城而已。若是说出城和来去如风的马贼战斗,恐怕只有在人家后面吃灰尘的份。
这不,陇右布政使上书要求在陇右开办民团,以保证各地的秋粮和百姓的安全,宋应贤的折子就是说不仅陇右,几个叛乱最重的州道也可以开民团以保障地方安宁,虽然这法子弊病多端,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先帝留下来的烂摊子实在是有点太大,在加上这几年年景也是不怎么好,唉,救得一时算一时罢。
“大人,云州八百里急报!”
宋应贤心里一紧,站起身说道:“快些拿来。”
门口小吏把驿卒领了进来,驿卒匆匆一礼,急忙从贴身内衬上扯下一个牛皮袋,从中拿出一封插有三根鸡毛的信封双手奉上,随后驿卒便被小吏带下去休息了。
宋应贤看了看火漆完好无损,拆开信封便看,越看脸色越白,到最后脸色都有点发青了。宋大宰相这时也顾不得位极人臣的威仪了,匆匆折好急报往怀里一揣,便上马车直奔皇宫去了。
皇宫内,文思殿。
皇帝看完急报,有些缓慢的抬起头,喃喃的问道:“蝗灾?”
云州北部发现蝗灾,而且已经有了蔓延的趋势,据云州知州称,这蝗灾不是起源云州,而是从北边飞过来的。
今年北方草原大旱,鞑靼各部已经开始纷纷南下,这要是蝗灾一起,讲草原上的草啃食一空,这些本就不安分的鞑子们更是会疯狂的南下寇边,也像蝗虫一样席卷而过。
蝗虫只吃植物和庄稼,虫群飞过,只是地里的东西被一扫而光。要是这些鞑子因为缺粮少食而南下,恐怕就是一切都被一扫而空,只留下带不走的土地和石头。若是被这两拨扫一遍的话,估计云朔蔚三州就可以直接回归原始社会了。
宋应贤这时已经镇定了许多,道:“陛下,在这之前鞑靼已经有部落南下,您就让老臣传旨北方诸州提升战备,所以北方诸州已经有所警醒,也做了不少准备,这云州应该就是遵陛下之命四处探查,才在蝗灾之初便已得知。这是陛下有预见之明,臣佩服。”
皇帝初闻灾情也是有点发蒙,毕竟这段时间帝国的问题实在太多了,若是北方再出了这个大乱子,恐怕会动摇国本。
然而听到宋应贤的宽慰与顺带的一个小马屁,皇帝只是苦笑一声,说道:“宋爱卿,若朕真有预见之法,提前踩死那些个蝗虫就是,朕宁愿不要你这个预见之明啊。爱卿也莫说这些宽心话,且说说如今朕该如何?”
宋应贤道:“陛下,这蝗灾一起,鞑靼今年必然是牲畜无存,这些野人没了吃食,定然寇边。往年冬季衣食充足都会南下掠食一番,如今生机难保,定然大举入侵,即涉边事,陛下当召集群臣议策,以求完全。”
“传旨,命政事堂,枢密处各位相国含元殿议事,不得延误。”
同时,在捕鱼儿海,汗帐内。
别阿乞蔑部头人都昆单膝跪倒在地,他的前面是年轻的大汗和太师图巴里,图巴里现在是风光无限,鞑靼的大权他是集于一身,不久前他更是集中了鞑靼各部十万精锐北征室韦,如今是只等捷报传来开庆功宴了。
可是所有的好心情全随着这个南边部落头人的到来而烟消云散,蝗灾,在那个生产力并不发达的时期,对于一个已经旱快两个月的草原来说,无疑使毁灭性的,草原本就脆弱的生态更是被这些最可怕蝗灾给摧毁的彻彻底底。
鞑靼人是草原上的狼群,若是狼群遇到灾年没有食物,会自相残杀,吃掉老弱病残。对于狼群来说只是生存,听天由命。然而对于鞑靼有史以来权位最重的太师图巴里来说,这无疑是比自相残杀还要残酷的现实。因为前任大汗阿比雅史死的蹊跷,鞑靼内部质疑声不断,若是这时再有这种天灾,会给有心人一个借口,就是长生天不满太师图巴里,以至于连番降下天灾,惩罚不明是非的子民。
这对于本就十分迷信虔诚的鞑靼人来说,是个致命的问题,在那个本就落后的年代,这些逐水草而生的民族更是野蛮无知的代表。对于这些落后而愚昧的部族来说,天意就代表一切,本就处于权力动荡期的图巴里真的急了。
“都昆,你确定是蝗虫,而不是一只别的什么小虫?若是你敢欺骗我,我就砍掉你的脑袋!”图巴里有些气急败坏,他还有一丝幻想,幻想着是这个老家伙年老眼花,看错了。
但是,现实总是残酷的,幸运女神最近放假旅游去了,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两种文明的代表都在经历着一个艰难的时期。
“大王,我把虫子带来了,请您允许我的族人进来。”
“让他进来。”
桑图力有些颤抖的走进了大帐,见到自己的头人正跪在地上,前面坐着一个魁梧的贵族老爷。桑图力吓坏了,跪在地上怎么也说不话来。自己的头人老爷都恭恭敬敬的跪着,那这个老爷得多尊贵啊。
“都昆,虫子呢?嗯!”图巴里还在吓唬这个头人,希望他露出一丝破绽,好证明他是在撒谎。
都昆看到桑图力紧张的样子,一把就把桑图力手里的袋子抢了过来,从中拿出一个小小的虫子,双手献给了太师图巴里。
图巴里绝望了,他经历过草原上的蝗灾,他认识这个小虫子,这个魔鬼虫,一定是那个死鬼阿比雅史来报复我了!你死了还要祸害长生天的子民,你本就不配作这个大汗!我不会怕你的,阿比雅史,你活着我不怕,你死了我更不怕,也不会输给你!
经历精神上的大起大落,图巴里产生了一些幻觉,把这个小小的虫子看成了被他害死的大汗阿比雅史,不由的满面狰狞。他需要战争,他需要胜利,他要让所有草原上的雄鹰臣服他,他要证明,长生天依然眷顾着他,鞑靼大师图巴里!
蝗虫虽小,但是在这个特殊的时期和复杂的背景下,煽动者小小的翅膀,却搅起了两个庞大文明间的一场风暴。
风起,云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