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不信！

“格格！”墀德祖赞咬牙切齿，一阵阵让人心悸的咬牙声响起，双拳握得特别紧，手背发青，不断有骨节摩擦声响起。

眼下这事让他太为难了，全杀了的话，一时之间杀不完，反而会激起更大的事端。

再者，若是全杀了，对吐蕃的损失也不小。那是好几十万奴隶，并不是三五万。

“唐军太卑鄙了！太卑鄙了！”墀德祖赞从牙缝里迸出几个字：“他们竟然鼓动奴隶为他们卖命，要奴隶白白送死。”

这话就冤枉郭子仪了，郭子仪原本是想鼓动奴隶，让奴隶为唐军多弄些牛羊，顺便制造成一些混乱，牵制吐蕃军队，争取时间，这样对唐军有很大的好处，并没让奴隶与吐蕃军队大战的想法。

奴隶没有经过训练，没有武器，他们的身体太差，哪里是吐蕃军队的对手，一旦对上那就是送死，郭子仪断不会做这种事。

然而，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了郭子仪的预料，竟然让奴隶和吐蕃军队对上了，还是正面硬撼的那种。

“赞普，眼下非怨恨之时，得想办法解决。”小论提醒一句。

“解决？如何解决？”墀德祖赞一声长叹：“你都没办法，本……”

本想说本赞普也没有办法了，话到嘴边，这才发觉不能说。作为吐蕃的赞普，如此丧气绝不能说，只得硬生生打住。

“传旨，立即释放奴隶。”墀德祖赞一咬牙，下定决心。

“不可！赞普，万万不可呀！”身边的大臣齐声阻止，狠狠瞪了一眼小论。

他们是大奴隶主，若是这旨意一下，他们就会损失惨重，无异于挖了他们的祖坟，要他们不怒都不行。当然，他们的怒火不能冲墀德祖赞发，只能记在小论头上。

小论扫了他们一眼，再度缓缓摇头，什么话也没有说，暗叹一声晚了，即使眼下释放奴隶，没有一点用处。

“这不过是缓兵之计，权宜之策罢了。”墀德祖赞深知这一事的影响有多大。

眼下的吐蕃，当以稳定为主，若他此时下旨释奴隶，那么吐蕃必然动荡，吐蕃就危矣。

可是，他若不下旨，吐蕃就不动荡了？那是不可能的，眼下的事情已经说明了吐蕃必然陷于混乱，因为奴隶已经在造反了。

还是阵前造反，对吐蕃的冲击非常大。

是以，无论他如何做，吐蕃必乱。

不管他如何做，吐蕃都会乱，却有一点不同，那就是释放奴隶的话，可以争得短暂的时机，让他不再对付奴隶，而是全心全意对付唐军。至于如何收拾局面，重新稳定吐蕃，那要等到大战之后去了。

两害相权，还是释放奴隶的好处更大一些。

“赞普，我们为大吐蕃出生入死，释放奴隶之后，我们什么也剩不下了。”大臣很是不情愿。

“你们放心，大战结束后，本赞普会给你们更多的奴隶。”墀德祖赞不得不许下重诺。

向自己的臣子许诺，这种感觉憋屈，可是，处此之情，又不得不如此做，墀德祖赞真恨不得拿刀砍人。

“那好吧。”得到自己想要的，大臣们不再说话了。

“传旨，告知奴隶，本赞普这就给他们自由身，让他们拥有牛羊骏马。”墀德祖赞深吸一口气，大声下令。

“奴隶听着，赞普仁德，念你们辛苦劳作不易，赦你们之罪，赐你们自由身，准许你们拥有牛羊骏马。”吐蕃军队在墀德祖赞的严令下，大声吼起来。

声音很大，如同炸雷，远远传了开去，虽是大军鏊战，仍是听得清清楚楚。

郭子仪听在耳里，一阵诧异，紧接着就是大笑：“大胡子走投无路了，不得不病急乱投医，临阵释放奴隶，一点用处也没有。我们占了先机。要是早点时间的话，或许还有些效用。”

话中充满讥嘲。

“晚了。”李光弼听在耳里，不住摇头：“早点的话，定是收效不错。不过，先不说大胡子会不会允许，他的臣子们一定会竭力反对。”

果如郭子仪和李光弼所料，奴隶的反应先是一愣，紧接着就是勃然大怒，大声咒骂起来：“该死的赞普！万恶的赞普！我们做牛做马，被皮鞭抽打之时，你咋不释放我们？唐军来了，给了我们自由身，我们拥了牛羊骏马，你才释放我们，谁信？”

“这一定是阴谋诡计。该死的赞普不过是想让我们罢手，事后再来算帐，我们决不干。”

奴隶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起来，是越说越气愤，好象墀德祖赞挖了他们的祖坟似的，冲杀起来更加卖力。

郭子仪精明无比，抓住机会，再度煽风点火：“苦难的兄弟姐妹们，赞普没安好心，他会事后算帐，莫要听他的。我们大唐没有奴隶，你们不用担心大唐会奴役你们，大唐是你们的再生父父，只会照顾你们，让你们过上好日子。”

唐朝是封建制度，没有奴隶，这是远近皆知的事，这对于奴隶来说具有致命的吸引力，谁个不信？谁敢不信？

“该死的唐军！卑鄙无耻！”墀德祖赞听在耳里，恨不得把郭子仪撕着吃了。

“大唐万岁！”奴隶爆发出惊天的吼声，公然赞扬唐军了。

“奴隶听着：本赞普对天起誓，说话算话，绝不事后算帐。”墀德祖赞也急了，若是不能平息奴隶暴动的话，这战不用打了，吐蕃必败无疑，只得一咬牙，大声起誓。

作为吐蕃的赞普，当众发誓这等事在吐蕃历史上还没有发生过，他极为憋屈，真想杀人，杀光所有的奴隶，却是只能憋着。

“不信！”奴隶的回答只有两个字，却是异常响亮，那是抽耳光的声音。

断然拒绝，无异于响亮的耳光，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抽的，墀德祖赞这脸丢大了，还不得不忍着，忍气吞声的道：“本赞普说话算话，可以起血誓。”

“不信！”奴隶的回答还是这两字。

“你们要怎样才信？”墀德祖赞一昂脖子，声调提高数分，再度问道。

“你怎么说都不信！”奴隶的回答异常干脆。

墀德祖赞彻底抓狂了。奴隶不过是工具，如同尘埃，若是在平日里，墀德祖赞看都不会看一眼，更别说如此低声下气的相求。可是，处此之情，他不得不为。

他如此低声下气的乞求，向他看不上眼的奴隶乞求，这让他的赞普尊严大为受伤，不由得勃然大怒：“杀！杀！杀光这些卑贱的奴隶！”

既然安抚不能平息这次暴乱，只能动用武力了，一定要赶在唐军主力到来之前平息奴隶暴动，不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在墀德祖赞的指挥下，吐蕃军队一队接一队的调过来，对着奴隶展开无情的屠杀。

这次，墀德祖赞是铁了心，要把这数十万奴隶杀光，没有丝毫怜惜之心，在他的指挥下，吐蕃军队如同秋风扫落叶，他们所过之处，必是一地的尸体，涌动的鲜血。

奴隶没有武器，没有训练，没有阵势，没有指挥……军队应该有的品质全部没有，哪是吐蕃军队的对手，死伤无数。尽管如此，奴隶没有后退，仍是前赴后继，决绝之意让人震憾。

“隆隆！”

正杀间，墀德祖赞只听一阵如雷的蹄声响起，寻声望去，只见东北方向又是一片人潮马海，不计其数的旗帜在风中飘扬，上书一个“唐”字，格外显眼。

又是一队唐军赶到。

墀德祖赞一声令下，一队吐蕃军队迎了上去，两军绞杀在一起。

“一定要快，一定要赶在唐军主力到来之前杀光这些卑贱的奴隶！”墀德祖赞一个劲的告诫自己。

他的盘算很不错，然而，很快就破产了。不断有唐军赶到，投入战场，唐军的优势在一点一点的积累。

一天之后，赶到的唐军不下七万人。七万唐军与吐蕃大军相比，仍是远远不足，不过却有兵力支援奴隶了。

郭子仪一声令下，一万唐军以千人为队，分成十队，与奴隶一起反击吐蕃军队。

有了唐军的加入，情况就不同了。在唐军的指挥下，吐蕃的战斗有了章法，更加难缠了，这让墀德祖赞格外郁闷。

当赶到的唐军超过十万，与奴隶一起作战的唐军就超过了两万，更加难缠了。更重要的是，经过生死磨练，奴隶的战力在一点一点的增加，虽然与吐蕃军队没法比，却是实实在在的在增长。

最明显的增长就是奴隶手中的武器越来越多，那是唐军斩杀了吐蕃兵士后，把弯刀交给他们使用了。

有了武器，这让奴隶的胆气更足，砍杀起来异常凶狠。

墀德祖赞一颗心直往下沉，照这样下去，他不可能在唐军主力赶到之前把奴隶杀光，这对吐蕃来说，后果极为严重。

若是唐军主力赶到时，他还不能平息奴隶的暴动，那么，唐军邀击于外，奴隶暴动于内，吐蕃的灾难就降临了。

他的担心很快就变为了现实。

“隆隆！”

闷雷般的声音响起，虽是大军鏊战，却是不能淹没这声响。这声威非常了得，震得地皮都在颤抖。

“完了完了。”墀德祖赞仿佛被雷殛中一般，摇摇晃晃，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扭头一瞧，只见东北方面一片惊涛骇浪，不计其数的唐军正朝逻些涌来。

这次赶到的唐军，比起任何一次都要多，多得多。

一杆“李”字将旗在风中飘扬，舒展如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