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梅踏
作者:无愁山人 | 分类:历史 | 字数:14.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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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秋忆以秋沉
她来到他屋门前的时候看到苏景拓正站在门后前,两人对视,她从苏景拓眼里看到了沉重的忧虑,似乎不敢再往前走一样,她缓缓的走上石阶,站在门内,看着御医将药往苏淌闲嘴里喂,他苍白的脸上冒着虚汗,被更言托着上身,虚弱的张着嘴咽药。她只静静的望着,直到通报的人将话送到他耳边,他才发现她站在门旁……
“怎么不进来?”苏淌闲问小厮。
“大人说,不能当误诊治。”小厮轻声道。
秋蓬霜看着他将头扭过来,目光投到她眼里,那一瞬间,她觉得一切都是静止的,接下来发生什么她都没在去想,只是一瞬都不愿少这分刻的注视,她就觉得心中如是沉入水里一般,沉闷,绞揪,她有些无所适从,直到苏淌闲将目光收回,躺倒床上,她似乎松了口气,似乎也没什么要松口气的,她转身出了屋,站在院子里,秋阳洒在身上,一层薄薄的金色的光,晒出了一股秋天的衣香,她仰着脸,看着淡蓝色飘着些许云彩的天空,她不知道能够说什么,她抿了抿嘴唇,迈开步子往外走。
“为什么没药?”秋蓬霜问浣灵。
浣灵也皱着眉头:“刚刚御医的随侍说,那药房的药引要从最西边运来,救济灾民宫中城里能用的都用完了,来不及……”
秋蓬霜伸手扶了扶额头,片刻,抬头长舒了一口气,对马车外赶车的车夫说回宅子。
她看着手腕上若隐若现的生牵线,若是他死了,她还如何活着?苏淌闲知道易花会有发觉,而易花无动于衷,他是该放心还是失望呢?他若是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可若是我死了,巫族怎么办,上凰杖还没下落,如何有脸面面对九泉之下的师父和巫族历代长使?他也需要她啊……
她走到寻梅堂前,坐在门下,望着外面一片枯荒无色的秋景,和狂妄不羁的秋风在耳边作响,她将手搭在膝盖上,浣灵端来茶,于她斟满,退去了……
“究竟,救不救?”她走到屋内铜镜前跪坐下,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似乎是在给自己说话,似乎是在和别人说话,她心里乱糟糟的……
下午太阳隐去了形影,只剩下白灰的天空云层,和冻人的凉风。浣灵给她扯上个披风,就她坐在清末庭里看书,说是看书,也就是呆呆的坐着消磨,这会儿看到红珀跑过来一串比划:线人说,央怀王有了起色。
浣灵笑着安慰秋蓬霜让女司放心,她轻轻笑着看向屋外,该变天,总要变天的。
这天晚上她做了梦,梦到小时候秋蓬霜师父叫她巫术的时候她苦学勤练的样子,豆大的汗珠浸透衣服,她还是不服,不服凭什么别人学的会,自己只学到表面功夫,于是她就自欺欺人,从来不信巫术,那种传说预知未来,通达神灵改变命途的事。接着就是她和苏淌闲在桃林里埋酒的样子,他拔出匕首将风恒玉一破两半,天涯两颗心,相守合一玉,他一去就是八年,似乎眨眼而过,只是春风刮绿了八次山头,雪覆盖了竹屋八回。似乎又十分漫长,她总觉得春夏都去的慢,秋是突如其来的,冬天也只是一夜风的事,可日日夜夜,蜡烛淌了不尽的泪,世事变迁,她失去没了师父和一些似乎从来没拥有过得东西,纯净,和潇洒。
等到她睡醒的时候,又一个噩耗传到她耳里等着她,苏淌闲失踪了。
所有人都在皇城里乱撞头的找,她咬了咬唇,似乎是做什么决定,似乎是觉得不甘心,觉得不舍得。
她的马车往巫琊山驶去,走的不急,但也不容缓。她到了山脚,就徒步走了上去。
往年的桃花林已经是枯树烂叶一片,地上残落的夏果还有枝丫,这一片惨状后,他一身洁净的白袍,不见血色的脸庞上浮着笑容,乌发卷在玉冠里,翩翩公子的模样。
她坐到他身边,问:“殿下笑什么?”
“你怎么找到这的?”
“这是巫族的地方。”
苏淌闲沙哑的喉咙里冲出几声笑声,点点头。他把手放在屈着的腿上,娓娓道来:“要是春天,桃花就能开了,山也绿了,再下些小雨。”他闭上了眼,估摸在他脑海里已经浮现出了春雨洒在花红柳绿的山上了,山间回荡着两个孩子追逐打闹的嬉笑声,还有懵懂单纯的情愫初漏的滋味。
“你要不要有人救你?”秋蓬霜看着他,尽管他是看着山间的,她也要看着他的眸子说。
“怎么救,以一命抵一命吗?”他笑了一下,他想起那年他和他的女孩在屋檐下,他赠她风恒玉残玘,她赠他生死相约,如今他快死了,她又去了哪呢?
他刚从江南回来,就立刻去来到了巫琊山,想要找她,可看到的就是一地枯枝,一片荒野,屋梁塌倒,尘埃厚的像墙,到处都残破不堪,也没几日的回忆,但他却似乎每分每秒都记得清清楚楚,哪一处有什么经历,他都没有忘,而如今这副残旧荒芜的样子与八年前生机勃勃,盎然绚丽的样子截然不同,她去哪了?
是死是活?他用最激动的面容跑泡上山,去时却眉间落了锁,眸里起了雾,心中下了雨,还刮着风,让人手里能抓住的那一点遗留,那块棱角已经磨得圆润的风恒残玉,变得冰透彻凉。
当他再扭过头看秋蓬霜时,她已经是泪流满面了,却又强让自己咧开嘴角,笑了笑:“你记得,还说过什么吗?”
他想起了起初他把她的笑比作茉莉花,如今更是胜过茉莉花,如同雨打过的,清晨雨滴还在顺着叶子汇成水珠,在边沿摇摇欲坠的要落下,清凉的风一吹过,那清淡幽雅的香气就钻进赏花人的鼻子里了。
“你不能有闪失,我们两个的命是绑在一起的。”
他猛的惊醒,故人非故人,路人也故人……
她笑了笑,将手放在他手上,在他手心轻轻的写了个“易花”……他觉得一股轻缓的外力在从他身体里抽取力量,或许是别的东西,他挣扎,却无力挣扎,呐喊却又发不出声音,眼睁睁看着她做傻事,她就是一个傻子,傻乎乎的,看着花开花谢,日出东山,日落西海,日复一日……
“从我将这根线绑在你手上,我的生死……”她笑着低低头:“就由你定了。”似是在可笑自己,似乎又是心甘情愿做个痴傻的人。
还记得那年他给她画了一个方圆的星空,她让他领略了目极的星河,她用八年换了一个抵命的生死轮回,他用八年,得了一个他最揪心的结果。
他躺在地上,昏昏沉沉的落了泪,滴到枯土里,模糊的见到她踉跄着离开了……
若是值得,我便做……她提着裙子,大步往山下走去,用手拭去脸上的泪,笑了一下,若不值得,她苟活也不肯做,什么比得过他活着,只要他活着什么会不存在,一切都能攥在手里,是的,他要江川,要星河,要千丈深的雪里寻梅,活着就可以去,只是她陪不了了,帮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