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几
作者:夙幽 | 分类:历史 | 字数:29.2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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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穿心
把她扔去乱葬岗吧,反正也已经没用了。”说着撕下自己脸上的假面。其余几人点头,拖着地上满身鲜血的扶几趁着夜色跃了出去。
阴森森的乱葬岗,有东倒西歪的木牌或者墓碑,写着模糊的字,辨不出死者姓甚名谁。
很久以前,扶几曾梦到,自己会在一片冰蓝色中死掉,雪花在自己的身后飞舞,灰黑色的世界溢满诡异的甜香,然后闻到自己的气味一点一点的消散,然后灵魂和肉体分离,最后是自己的子孙后代都在为自己痛哭……
周围是丛生的杂草,在冬天里已经枯萎,少见绿色,有被挖出来的棺椁,棺盖落在一边,棺材里躺的不见人形的尸体,盗墓的人偷了东西却没有再盖回去。刚被翻松的泥土上,印着一串串爪印,不知道是狼还是野狗……
不辨气息的扶几,心口处的刀伤停止流血,血腥的气味夹杂着甜香飘散在空气里,引来一群不速之客……
是夜里寻食的狼,不知道是十头还是八头,脚印留下一串又一串,在新土上,在扶几原本白色的衣衫上,在残肢上,在白色的颅骨上……在这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地方,偶尔传来一两声狼嚎,熟悉这种声音的猎人都知道,这是狼找到了食物的嗥叫声……
猎人们也知道,狼不吃尸肉,好不容易找到活物,自然会好好炫耀一番。
有牙齿入肉的声音,诡异的令人牙酸,在遍地尸体的乱葬岗,更是阴森可怖。
牙齿嵌进扶几的颈项,鲜血从齿孔处喷泉一样流出来,血腥味刺激着野兽的神经,一时间狼嚎声四起,大声到连镇上都能听见。
像一堆破碎的骨肉,被头狼拖曳前行,牙齿入肉的地方,鲜红的血肉翻卷出来。野兽行走的地方,有丛生的荆棘,倒刺扎进身体,鲜血淋漓的人却没有丝毫苏醒的迹象,群狼泛着荧绿色的眼睛吓退弱小的动物。
但只有仔细看才知道,那苍白色的皮肤之下,有什么虫在蠕动,诡异可怕。
灰暗的世界而已,明明完好的身体不知道为什么铺天盖地的疼痛,撕心裂肺,想要削减却又不能。
天上忽然飘下鹅毛大雪,扶几第一次知道这个幻境里竟然是会下雪的,身下的墨湖万里冰封,原本如蛆虫一样的毒蛊在一瞬间被冻结,动弹不得,想要爬上扶几的身体,却是再也不能,好像是得到了救赎,扶几伸手去接天上落下的雪花。突然,手心的冰花瞬间变成蚀骨的毒药,掌心的皮肉被腐蚀烂掉,然后铺天盖地的雪花飘洒下来,如同手心的那一片一样,在触碰到自己的身体时,疯狂的腐蚀自己的血肉,然后如同困兽般的嘶叫穿透灰黑色的幻境……
其貅突然醒来,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明明肢体冰凉,这是很多年以来,自己从噩梦中惊醒……
太和殿————
“连个人都找不到,朕要你们有什么用,不是离开普陀寺去了长生街?那她现在人在哪里?”不只是其貅,也是跪在面前所有暗卫从来没有遇到过的,原本冷漠的人第无数次的因为同一个人变得暴躁易怒。
只有其貅自己知道,这开始于几天前的一个梦,梦里的她鲜血淋漓,虽然一直知道她的消息,但是又怕其他想杀她的人因为自己而找到她的存在,所以撤走了保护她的暗卫。那日在殿中批阅奏折,累乏睡去,她恍然间入梦,那是她离开普陀寺的第十四天。可其邑今日传来消息,说是她人不见了。
那是久居高位的帝王第四次因为同一个人感觉到手足无措。第一次是在忘君轩时,她生病了,亲眼看到过她犯头疾时的痛苦;第二次是在 牢房,那时候的她躺在那里气息微弱;第三次是把她的消息透露给其邑时,得知她逃了,却不知道她的消息,坐立不安;第四次就是现在,因为一个梦而变得担心,如坐针毡,镇定的冷漠的人 再一次感觉到了焦躁……
如今有人想要叛乱,敌国侵略,内忧外患,坐阵朝堂,心却恨不得飞出去。
清欢宫————
“娘娘,咱们派去的人递消息回来,她已经死了。”清欢宫的掌事太监弯腰弓背向池清欢禀告着。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问出口的人不是池清欢,而是左家青,小宫女小太监们口中的左青姑姑。
这群蠢货,不是让她们把人活着带回望月楼的吗?怎么现在回来说死了?如果她死了,拿什么来炼药,拿什么来医治自己的脸,拿什么来提升自己的功力……
因为生气,那张原本色白美丽的脸变得扭曲可怖,因为手法不够娴熟做出来的假脸苍白不真实,贴在左家青的脸上,连带着肌肉都僵硬7。
池清欢瞥了左家青一眼:“不是你给本宫找的人吗,如今她死了不是大快人心?本宫瞧着你怎么不太开心?”声渐渐冷下来,左家青低眉敛眼回答一声“奴婢不敢”,藏在袖子里的手握的死紧:若不是如今身在皇宫,真想亲手掐死这个女人……
“死了好啊,她一个小小的宫人,怎么配得上皇上亲自敕封。扬……以为本宫不知道吗,有此佳人,清扬婉约……”自顾自的念着什么,脸上渐渐浮现出悲怆神色,“皇上这是把她捧在手心里,后宫妃嫔十数个,全部以姓、名封之,凭什么独她一个?本宫才是公认的皇后,众望所归,她有什么能力,担得起大任?”
“娘娘说的对,娘娘不管才貌都是皇后的绝佳人选,她不过一个小小的宫人,自然不算什么……”看着眼前眉目狰狞的人,左家青识相的顺着她的意思说话,至于那几个易容的杀手,等回望月楼再找他们算账……
太和殿————
“主上,有消息了……”之前只告诉皇帝屋里没人,可如今要怎么说才好,“属下……属下……”不说也是死,说了也是死,卓夏不敢抬头看,皇帝眼中的期待太强烈,两眼就能把自己烧死……
“说。”目光停在奏折上的一处,自卓夏进来后再也没有挪动过。鬼知道自己等的有多痛苦……不过一天而已,已经食难下咽。
“属下……,属下……,属下今日进了扬宫人的房间,屋里有大量血迹,看样子也就一两天,我等……,唯恐不妙……”训练有素的暗卫,最近总是因为同一个女人说话做事变得磕磕绊绊,为了打探消息,还要小心翼翼,唯恐暴露身份……没打探到消息的时候害怕,打探到消息更害怕……
“不过属下等也不确定是不是扬宫人的血……”宋半立马补充,就怕卓夏乌鸦嘴。
“她的血……”食指敲了敲桌子,抬头看着宋半,“是香的。”
案前的几人身子一僵,今日破门而入,那血迹虽然已经干涸,但依稀可闻屋内略有一丝甜香,这下好了,不是乌不乌鸦嘴了,这是已经遭遇不测……
来不及想其他的,只见案后的人朱笔一摔:“出宫。”不带一丝商量,径直朝暗道口走去。
宫外————
晨光熹微,有早起的鸟儿突然掠过,出现鱼肚白的天幕上划过一道黑线,草丛间传来虫鸣,偶尔能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
暗道出口不只一个,离得最近的是以前的太子府,离长生街三个街道。
在没几个人的街道上穿行的黑色衣袍的人,乌丝被清晨的风扬起,衣袂翻飞,神色凝重,不过一天而已,心里却是极度不好的预感。
“主上,仍然没有找到,天已经亮了,主上必须回宫。属下等当竭尽全力……”
或许没有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
丛林深处传来狼的嘶吼声,有几个雪白的身影飞过,所过之处,树叶上,枯枝上,是令人心疼又熟悉的味道。
只希望她体内的金蛊,可以救她一命,至少撑到人来救她……
在帝都停留了几日,昨日刚刚走到帝川山外围,师傅放在身上的金蛊子蛊突然变得暴躁,在盒子里乱爬,原本黑色的身体,突然泛出淡淡的金华,那是母蛊所在的宿主生命堪忧才会有的情况。当初扶几下山时,师傅故意在她的身体里种下了蛊,就是怕她只身在外,性命不保,危机时候,能救她一命……
刚才在乱葬岗,在那些新土上看到了狼的爪印,虽然杂乱无章,但都是顺着血迹走的,而且不止一头。那是所有人都捧在手心的人,从小到大哪里流过那么多的血,本是不谙世事的存在,如今却为了一个人留在凡尘里,忍着最苦的痛,受着最深的伤,守着最不可能的人,做着不可及的事,保存着一种师傅说的,愚不可及的固执,变得一点点脱离了原来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