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风云人物演义
作者:实朴 | 分类:历史 | 字数:211.5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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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3章 从未被人忘记
蔡元培在《在新加坡南洋华侨中学演说词》中,也用较大篇幅谈到人格教育问题。人格教育是蔡元培用毕身的精力去探索和实践的主题。他认为普通教育的宗旨并不仅仅是为了让学生变得“有用”,更是要让他们养成健全的人格,发展共和的精神。“教育是帮助被教育的人,给他能发展自己的能力,完成他的人格。”
蔡元培的“健全人格”的内涵是:学校只有在体育、智育、德育、美育等四个方面“一无偏枯,才可教练得儿童有健全的人格”,使受教育者在德与智、身与心、体与能诸方面全面协调发展,才能培养塑造新一代人健康人格,实现强民富国。在他看来,人格“四育”中,体育居和谐人格之首,智育为和谐人格之基本,德育是和谐人格之中坚,美育能自由发展个性。
如何才能实现人格教育呢?蔡元培在演讲中特别强调“学校教育注重学生健全的人格,故处处要使学生自动”,人格“四育”必须以学生为中心,从受教育者本体着想。
首先教学需要从人性的特点出发,遵循学生的认知规律:“最好叫学生以己意取材,喜图画的,教他图画;喜雕刻的,就教他雕刻;引起他美的兴趣……像儿童本喜自由游戏,有些人却去教他们很繁难的舞蹈,儿童本喜自由嬉唱,现在的学校内,却多照日本式1234567等,填了谱,不管有无意义,教儿童去唱。这样完全和儿童的天真天籁相反。”
其次老师要善于激发学生的学习兴趣,让学生学会探索性习。“最要是引起学生读书的兴味,做教员的,不可一句一句,或一字一字的,都讲给学生听。最好使学生自己去研究,教员竟不讲也可以,等到学生实在不能用自己的力量了解功课时,才去帮助他…… 最好使学生自学,教者不宜硬以自己的意思,压到学生身上。”
再次,学生要自觉开出自己学习的积极性和主动性,“在学生方面,也应自觉,教我的先生,既不能很知道我,最知我的,便是我自己了。如此,则一切均须自助才好。”
蔡元培“人格教育”对当今教育依然具有积极的借鉴意义。无论是宏观的“全人教育”、“素质教育”和“21世纪复合型人才培养”,还是微观的建构主义学习理论,都不难找到与“人格教育”一脉相承或异曲同工的因素,由此也可以窥见其教育思想的前瞻性。
蔡元培在演讲中也呼吁倡办女子中学。
他本是中国女子教育的先驱,1902年冬天,以他为会长的中国教育会开办“ 以教育女子,增进其普通知识,激发其权利义务之观念为宗旨” 的爱国女学,争取女子受教育权利,最终实现男女平权。1912年在他的主持下北洋教育部颁布《普通教育暂行办法》, 宣布女子享有同男子一样受教育的权利,初等小学可以男女同校。1920年他在北京大学首开女禁,实行男女同校。
新加坡早在19 世纪上半叶就出现教会创办的女子学校,1844年殖民政府也设立莱佛士女校,20世纪初,华文女子教育开始出现,先后涌现出中华女子学校、南洋女校、崇福女校、南华女校等,但是华文女子中学却发展滞后。
由于南洋华侨中学定位为男校,所以蔡元培振臂高呼:“这里的学校,固已不少,但可惜还没有女子中学。刚才在中学时,涂先生也曾提及这一层。我想男女都叫教育的,况照现在的世界看来,凡男子所能做的,女子也都能做。不过我国男女的界限素严,今年内地各校要试办男女合校时,有许多人反对。若果真大众都以为非分校不可,那就另办一所女子中学也行。若经问题上,不能另办时,我看也可男女合校的。”
正是得益于包括蔡元培等人的奔走呼号,1930年南洋女学改名“南洋女子中学校”,新加坡才出现女子中学。这为后话。
“作为中国教育界的卓然宗师,蔡元培访问华中,尽管来去匆匆惊鸿掠影,但是他对华中师生的教诲与期待,不啻影响一代南洋学子,惠及杏林。在演讲中他对普通教育于职业教育的精辟分析、对人格教育的湛深解读,对女子教育的振臂高呼,内容博大,目光前瞻,已沉淀为华中宝贵的精神财富,泽被杏林。”
新加坡南洋华侨中学百年史上,曾经荣幸邀请到一批批各国知名人士到学校参观、访问,发表演说。
但是,成立之初的1920年12月5日,接待被誉为“学界泰斗,人世楷模”的北大校长蔡元培,成为他们最看重的事。
蔡元培在华中发表的《在新加坡南洋华侨中学演说词》,在这里被誉为“蔡元培教育名篇”,在中国和新加坡教育史上都影响深远,至今仍具启迪和借鉴意义。
蔡元培虽已故去多年,但他留下的思想却在新加坡土地上生根发芽,从未被人忘记。
1920年12月27日,蔡元培一行人抵达了法国。
1921年1月,对于蔡元培是个黯淡的日子。
蔡元培夫人黄仲玉,出身书香门第,识字又精通书画,为一大才女。
为了支持丈夫的事业,黄仲玉放弃了自己的书画爱好,致力于照料丈夫,抚育子女,操劳家务,终致积劳成疾。
蔡元培赴欧美考察时,黄仲玉就已经身体不好,但为了不拖累蔡元培行程,她住进了北京一家法国人办的医院。11月,蔡元培到法国后,发电询问黄仲玉病情.但迟迟没有得到答复。直到1921年1月9日蔡元培自巴黎至日内瓦,在旅馆得朋友来电,才知道夫人黄仲玉已于当月2日病逝,时年45岁。
蔡元培怀着万分悲痛的心情,作《祭亡妻黄仲玉》一文:
“呜呼!仲玉,竞舍我而先逝耶!自汝与我结婚以来,才二十年,累汝以儿女,累汝以家计,累汝以国内、国外之奔走,累汝以贫困,累汝以忧患,使汝善书、善画、善为美术之天才,竟不能无限发展,而且积劳成疾,以不得尽汝之天年。呜呼!我之负汝如何耶!
“我与汝结婚之后,屡与汝别,留青岛三月,留北京译学馆半年,留德意志四年,革命以后,留南京及北京阅月,前年留杭县四月,加以其他短期之旅行,二十年中,与汝欢聚者不过十二三年耳。呜呼!孰意汝舍我如是其速耶!凡我与汝别,汝往往大病,然不久即愈。我此次往湖南而汝病,我归汝病剧,及汝病渐痊,医生谓不日可以康复,我始敢放胆而为此长期之旅行。岂意我别汝而汝病加剧,以至于死,而我竟不得与汝一诀耶!我将往湖南,汝恐我不及再回北京,先为我料理行装,一切完备。我今所服用者,何一非汝所采购,汝所整理!处处触目伤心,我其何以堪耶!
“汝孝于亲,睦于弟妹,慈于子女。我不知汝临终时,一念及汝死后老父、老母之悲切,弟妹之伤悼,稚女、幼儿之哀痛,汝心其何以堪耶!汝时时在纷华靡丽之场,内之若上海及北京,外之若柏林及巴黎,我间欲为汝购置稍稍入时之衣饰,偕往普通之场所,而汝辄不愿。对于北京妇女以酒食赌博相征逐,或假公益之名以鹜声气而因缘为利者,尤慎避之,不敢与往来。常克勤克俭以养我之廉,以端正子女之习惯。呜呼!我之感汝何如,而意不得一当以报汝耶!汝爱我以德,无微不至。
“对于我之饮食、起居、疾痛、疴养,时时悬念,所不待言。对于我所信仰之主义,我所信仰之朋友,或所见不与我同,常加规劝,我或不能领受,以至与汝争论;我事后辄非常悔恨,以为何不稍稍忍耐,以免伤汝之心。呜呼!而今而后,再欲闻汝之规劝而不可得矣,我唯有时时铭记汝往日之言以自检耳。
“汝病剧时,劝我按预约之期以行,而我不肯。汝自料不免于死,常祈速死,以免误我之行期。我当时认为此不过病中愤感之谈,及汝小愈,则亦置之。呜呼!岂意汝以小愈促我行,而意不免死于我行以后耶!
“我自行后,念汝病,时时不宁。去年11月26日,在舶中发一无线电于蒋君,询汝近况,冀得一痊愈之消息以告慰,而复电仅言小愈;我意非痊愈,则必加剧,小愈必加剧之讳言,聊以宽我耳,我于是益益不宁。到里昂后,即发一电于李君,询汝近况,又久不得复。直至我已由里昂而巴黎,而瑞士,始由里昂转到谭、蒋二君之电,始知汝竟于我到巴黎之次日,已舍我而长逝矣!呜呼!我之旅行,为对社会应尽之义务,本不能以私废公;然迟速之间,未尝无商量之余地。尔时,李夫人曾劝我展缓行期,我竟误信医生之言决行,致不得调护汝以蕲免于死。呜呼!我负汝如此,我虽追悔,其尚可及耶!
“我得电时,距汝死已八日矣。我既无法速归,归亦已无济于事;我不能不按我预定计划,尽应尽之义务而后归。呜呼!汝如有知,能不责我负心耶!汝年爱者,老父、老母也,我祝二老永远健康,以副汝之爱。汝所爱者,我也,我当善自保养,尽力于社会,以副汝之爱。汝所爱者,威廉(蔡元培的女儿——编者注)也,柏龄(蔡元培的儿子——编者注)也,现在托庇于汝之爱妹,爱护周至,必不让于汝。我回国以后,必躬自抚养,使得受完全教育,为世界上有价值之人物,有的贡献于世界,以为汝母教之纪念,以副汝之爱。呜呼!我所以慰汝者,如此而已。汝如有知,其能满意否耶!
“汝自幼受妇德之教育,居恒慕古烈妇人之所为。自与我结婚以后,见我多病而常冒危险,常与我约,我死则汝必以身殉。我谆谆劝汝,万不可如此,宜善抚子女,以尽汝之母之天职。呜呼!孰意我尚未死,而汝竞先我而死耶!我守我劝汝之言,不敢以身殉汝。然后早衰而多感,我有生之年,亦复易尽;死而有知,我与汝聚首之日不远矣。
“呜呼!死者果有知耶?我平日决不敢信;死者果无知耶!我今日为汝而不敢信;我今日唯有认汝为有知,而与汝作此最后之通讯,以稍稍纾我之悲悔耳!呜呼!仲玉!”
后来,这篇情意悲切真挚的祭文在社会上传播一时,被选入当时全国的中学国文教科书作为范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