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凯少年早熟，他听得懂曹海峰这番棉里藏针的话。

自球队来到锦都后，只是按照规章要求按时去签到、打比赛，偶尔才会有机会接触到一两个工作人员。而这两天，不但有成群结队的工作人员出现在他眼前，各层次的领导也来了不少，现在，连最高领导曹海峰都亲自出马了。

廖凯不傻，他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所以他不动声色地听下去，不再发表意见。

曹海峰接着说：“你很幸运，得到了这样的机遇，有了省高赛这样的平台。”

“谢谢领导的栽培。”廖凯识趣地答道。他这句话，一半是敷衍，另一半也是真心感谢。他这两天一直待在房间里，但通过网络和身边的一些事情也感受到，他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默默无闻的廖凯了，而给他带来这些变化，必须得感谢省高赛这个平台。

“但还有更大的机遇在等着你，”曹海峰话锋一转，“你真的很优秀，是一个极具潜力的年轻球员，我十分欣赏你这样的球员，也想给你提供更大的机遇。……但你也知道，一个机遇，首先要自己努力去把握、去创造，然后别人才能来在背后推你一把。”

“那我应该怎么做呢？”廖凯随着曹海峰的话问。

“参加三天后的决赛，并在决赛上发挥优异。”曹海峰终于点明他此行的目的，“只要你能在决赛上努力发挥，无论最终比赛胜利与否，我都有了给你提供更大机遇的借口。到时候，你可以直接留在省青年队里，我还会向国家篮球队举荐你，甚至还可以送你出国去接触更先进的训练系统。”

这样的诱惑性条件，不可谓不大，但廖凯只是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并没有向曹海峰口头保证。

曹海峰难免有些失望，他拍了拍廖凯的肩膀，最后再语重心长地说：“年轻人，生活中难免会遇到些困难，但你要懂得去克服，知道吗？伤病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丧失了与伤病做斗争的决心。”

走出房门时，曹海峰停顿了一下，回过头来，一改他和蔼的面容，对廖凯严肃地嘱托：“我刚才说的话，希望你能够认真考虑。”

“我会认真考虑的。”廖凯严肃回道。

离开旅馆后，曹海峰心情沉重，一路上拉着脸。廖凯的反应，给他心里留下了不好的预感。

秘书和他关系亲近，问：“曹主席，我们要不要去做好廖凯不上场的准备？”

秘书不是外人，曹海峰就直接说出心里真实想法：“准备工作肯定得做到位，什么情况都要考虑到。但目前，是一定要想出办法让廖凯上场。”

秘书略微沉吟，还是说出了他的计划：“我们必须得采取一些办法，光凭医疗肯定是来不及了，也不能把决定权完全交给他们。”

“你继续。”曹海峰来了兴趣，说。

“我们可以制造一些舆论，迫使他选择出战。因为无论观众还是媒体肯定都希望决赛能是一场精彩的比赛，我们可以利用大众的这个心理，适当地发布一些消息出来，他们自然会去向南陵五中和廖凯施压。甚至我在想，南陵五中校方肯定也是希望廖凯能上场比赛，帮学校夺取更高的荣誉的。……我们只要利用好这些，我相信廖凯最终会上场的。”

曹海峰用欣赏的眼光看了一眼秘书，以示嘉奖，但他仍有顾虑：“如果廖凯的身体状况一直是这样，即便把他撵上场去也没有用，终究还是不能让他打好比赛。”

秘书早有准备，这时正好提出来：“我咨询过相关专业人员，像廖凯这种肌肉拉伤，可以在赛前给他打封闭针，虽然治不了伤，但能够暂时性减缓他的疼痛，确保他打完一场比赛是没有问题的。”

给运动员打封闭针，这并不稀奇，虽然会有一些副作用，尤其是廖凯目前的这个正长身体的年龄，……但必要时也考虑不到那么多了。

也只好如此了，曹海峰点头：“你下去安排吧。注意，一定不要给人留下把柄，做这件事的既不是你，更不是我。这件事情完全是媒体和大众自发的请愿，你明白了吗？”

“放心吧。”秘书保证后，赶紧下去具体布置。

……

曹海峰走后，于成辉单独走进廖凯的房间，问：“曹主席刚才跟你聊了什么？”

“叫我三天后上场比赛。”廖凯一句话总结了曹海峰此行的目的。

对于这个答案，于成辉并不意外，但他还是低头长叹：“你只管休息，其他事都不要过问。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上场。”

“我知道。”

廖凯回答得轻松，心里却在替于成辉担忧：他不过是一个球队教练，在市篮协挂职的小人物，如何能跟曹海峰相抗？

于成辉还是太实在了，他以为主办方逼廖凯出战，不过是发一纸命令下来，然后他可以拼着自己的工作不要，拒绝执行上层领导的命令就是了。

结果一天下来，他并没有接到上面的任何命令，而派来的康复师也是照常按时间来帮助廖凯康复，一切看起来风平浪静。

哪知道，一夜过后，风云突变。

23日早晨的《五川日报》体育版上，某体育界知名专家发文：荣誉价几何？——评南陵五中球员廖凯因小伤避赛。

文章中，先是肯定了廖凯的个人实力和职业前景，又拿出廖凯的伤情鉴定报告来“如实”陈述了廖凯的伤情，……然后，该知名专家义愤填膺地写道：决定一名球员高度的永远不是他的技术，而是他的精神。翻遍姚日月在国家队和火箭队的历史，就是一部伤病史，但姚日月退缩了吗，避赛了吗？这就是他为什么能成为我国篮球界的旗帜。还有易建连，在08北京奥运会上，……

为什么这些伟大球员信奉“轻伤不下火线”，而现在像廖凯这样的年轻球员却要因为一点点无足轻重的小伤就主动申请下火线？我在这里不想讨论廖凯之类球员的前程究竟如何，我只想告诉大家，他们之所以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就是因为他们因为没有荣誉感，没有责任感。他们既不知道竞技比赛的终究奥义就是荣誉，也不愿承担为球迷、为球队拼搏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