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林抽着烟站在窗边，遥看远处的汉水。

溃兵团扩编了，他本应该感到高兴，可心里却是忧心更重了。

果军的作战思想过于古板，从没想过如何扬长避短，几乎每次战役都是头铁地硬刚鬼子。

如此一来，鬼子的火力优势就很容易发挥，己方阵地失守只会是时间问题。

现在他考虑的是，要是换成他守，会不会是另一个结果。

溃兵团不再是以前的地方守备部队了，上头下了这么大的本钱，不会只养着他们看戏，一定会派他们上前线打阵地战。

可要是这样，就能守住了吗？

一直以来，他就竭力避免与鬼子打阵地战，因为他明白，阵地战的关键因素在于火力投送密度，而溃兵团即使现在装备提升了不少，依然不是鬼子的对手。

现代战争，没有制空权实在是太难了。

这是个解不开的死结，因为他现在要直接接受五战区长官部指挥。

敲门声响起，紧接着就是脚步声，李景林不用猜也知道是二小。

他继续遥看着江面：“怎么了，出啥大事了？”

二小嘿嘿笑了笑：“大事没有，小事倒有不少哩。刘麻子那个王八盖子滴，他指示了他的手下给姓卫的设了个套，嘿嘿，不久就有好戏看咧！”

李景林并不知道此事，转头诧异地问道：“设套？设啥套了？你们也别太过分，人家好歹是个中校，跟上次的那个项伟泽不同，长官部里有人挺他。”

二小就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下，李景林听完脸色就变了。

“谁让你们设这个套的，这不是瞎搞吗？”

二小狡黠一笑：“团座，这件事可是上头定的，姓卫的要是敢报上去，你说长官部那怎么想？”

“你们懂个……”

李景林刚想怒骂，忽然反应过来。

对呀，自己那是奉命行事，要怪也怪不到自己头上，甚至说，要是上头怪罪，长官部申饬自己几句，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怎么说自己也算是帮长官部顶了雷，别人可不清楚自己是真的与组织有关系的。

而且这件事上面真的不知道吗？

怎么可能，这么大的事情上面不可能不知道内幕，至于为何嘉奖令只字不提对方，就是想拿着自己当遮掩，姓卫的敢揭开盖子，那就是与一大群人为敌。

想到这里，他忽然笑了起来：“唔，干得不错！”

“老大，还有三营那，今天也是闹出不少笑话，听说今天王天存集合全营，只到了不到一百人。”

李景林嘴角微翘：“这些不关咱们的事，管好咱们的一摊就成，至于三营，你们难道不了解我为何那么安排？”

二小绞尽脑汁想了半天，终于想出了拍马屁的话。

“我们哪能不知道老大嘤熊盖世，聪明秃顶，仨……仨臭皮匠……”

李景林脸上阴云密布：“二小，你最近日子是不是过得太安逸了？”

二小听着自家老大咬牙切齿的声音，哪能不知道是拍到了马腿上。

内心暗恨自己没有瘦猴那个马屁精的本事，闭紧了嘴巴，匆忙敬了个礼就赶紧跑出了办公室。

……

“你是说真的？确定吗？”

“团座，千真万确，这可是手下打了十几张白条得来的消息，连我那把撸子都压给了对方。”

卫正业满意地点点头，矜持得说道：“长官部还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件事呢，现在就称我为团座，为时过早，为时过早呀！”

可他那得意的样子，瞎子都看得出来。

孙明暗恨刘一手抢了风头，眼珠一转在旁边说道：“团座，咱们最好是找几个人指认此事，那样一来，姓李的想狡辩也狡辩不了，这件事就板上钉钉了！”

卫正业听完觉得孙明说得有道理，笑眯眯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很好，孙明，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只要你把这件事办好，我保你一个营长。”

孙明脸色一喜：“团座放心，我办事您还不知道嘛，稳稳的。”

刘一手斜睨一眼孙明，开口发话：“团座，我觉得不妥，要是被姓李的发现了，很有可能打草惊蛇呀！”

卫正业一愣，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这留一手说得也有道理呀，要是姓李的疏通疏通关系，再把首尾处理掉，那真不一定能确保对方从团长的位子上下来。

孙明怒目而视：姓刘的你什么意思？

刘一手回瞪：我的意思就是没有意思。

孙明向前一步：没意思是什么意思？

刘一手毫不退缩，也紧跟了一步：谁让你不够意思！

“够了！当我是死人吗？”卫正业打断两人的眼神交锋。

孙明指着刘一手怒骂：“团座，我亲眼看到他昨天去了当铺，出来就没了配枪，他根本就没把枪输给别人，他在撒谎！”

卫正业脸色一沉，看向刘一手。

“团座，姓孙的歪曲事实，他当了您的表，告诉老板只填写三十块，他实际收了五十块，我是去当铺核实情况的，这还不算，他只给了我二十块大洋呀，这王八蛋才是藏在我们中的叛徒！”

“好你个留一手，你还敢血口喷人！当铺老板怎么可能多给我钱？你当团座是非不分吗？”

刘一手冷冷一笑：“那你说说，为何当票上写的是赎当要六十块才行？”

卫正业狠狠一拍桌子：“都给我闭嘴！”

“两个不成器的东西，这还没成事呢，就开始搞内讧，党国就是毁在你们这群人手里的！都愣着干嘛？还不快滚！”

两人被骂得灰头土脸，悻悻离开，还没走到门口，就被卫正业喊住了。

“站住！娘的，被你两个蠢货气得差点忘了正事！孙明，你想办法找人指认，而且还不能惊动了他人。刘一手，你继续接触那几个人，看看能不能把他们拉拢过来，咱们想站稳脚跟，底下没人不行！”

孙明哭丧着脸：“老大，这没钱……”

话还没说完，就被卫正业瞪了回去。

刘一手见状，也不敢再提钱的事情了，只得跟孙明齐齐出了办公室。

刚到外面，两人就怼上了。

“姓刘的，让你拆我的台，活该！”

“哼，姓孙的，你也好不到哪去，我看你没钱怎么找人指认。”

“那咱们就骑驴看账本——走着瞧！”

“走着瞧就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