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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最后一名 | 分类:军事 | 字数:510.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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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二章 收容(三)
在汉寿与沅江县,有六个收容点,每个收容点里少则收有三四百人,多则收有七八百人。张贤一行带着一个连先来到了沅江县最大的一个收容所里,这个收容所里有八百多名国军的伤兵、溃兵。
虽然鄂西会战早已结束,但是这些在第一阶段里便被打散的士兵们却一直没有得到好的安置,在收容站里,每天只能吃到一顿饭,而且经常是狼多肉少,许多人还抢不到。两个多月下来,大多数人已经成了一群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模样,个个都好象乞丐。而正因为吃不饱穿不好,所以许多人又出去抢、去偷老乡的东西,又被附近的乡亲恨之为匪、恨之为盗,县长也拿之没有办法。
原来,七十三军和八十七军被打散后,曾在沅江、常德附近收容整顿,但是因为鄂西战事过紧,未等全部收容,这两只部队便开拔去了鄂西,所以尚有许多士兵陆续来到收容所,却成了无家可归的散兵游勇。
会战结束之后,七十三军回防南县和安乡,却又因为可以坐吃空饷,所以并不急于过来收拢这些散兵;而八十七军外调他处,可能也同样有坐吃空饷的意图,也未派人收拢这些人,因此这些收容所里一时人满为患,成了当地政府的一个头痛问题。
要不是当地的县长不停的反映,可能这些收容所里的兵们都会被人忘记掉。
张贤是在刘县长的陪同下来到了这个收容所,能将这些烂兵们收走,对于这个县长来说,便好象是将身上的一个毒瘤割除了一样高兴。
走进这座收容站里,收容站的站长连忙出来迎接,这个站长也只是临时由县长任命的,在这些伤兵溃兵中应该是个头目,只是没有谁会听从这个老头子的安排,若不是这个小老头可以从县长那里搞到米粮,能解一顿饥渴,只怕早被这些饿鬼们剥了皮。
也许是听说了今天要收编,许多老实的士兵们听从站长的命令,在操场上排成了几队,虽然高低错落,歪歪扭扭,总算是一个队伍。看着这些面黄肌瘦、犹如鬼魅般的士兵们,这些人中有的还是个孩子,有的还带着伤包着脏兮兮的崩带,张贤心中是说不出来的痛。
“这些就是咱们的兵吗?”跟在张贤身后的常立强这样不相信地问着张贤。
张贤点了点头,告诉他:“是的,以后这些人都是我们的兄弟!”
“我的天啊!”常立强只说出来了这么一句话,再也不答言。在他看来,他最落迫的时候,当伪军也没有这些人邋遢。
站长将这个站里收容人员的花名册递给了县长,县长又亲手递给了张贤,张贤交给了身边的高伟。他来到了这些人的面前,找了一块石头站了上去,这样,他可以看清楚整个队伍。他的目光向下扫视了一番,这些士兵渐渐地安静了下来,到底曾经是正规的军人,接受过训练的,还知道要守纪律。
张贤点了点头,这些人还是比新拉来的壮丁要强了许多。当下清了清嗓子,大声地道:“各位兄弟,我叫做张贤,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们的团长。”他说着,向下又扫视了一番,见到许多人在窃窃私语,显然是在打听他这个名字。他微微一笑,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又接着道:“大家也许没有听说过我,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从十一师调过来到七十四军的……”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下面的一个家伙喊了起来:“你是十一师的那个小营长吗?”张贤怔了怔,没有想到自己的名气可以传到这里来,当下点了点头,告诉大家:“是!我是十一师的小营长,不过,现在是团长了。呵呵,这位兄弟怎么知道我呢?”那个家伙笑了起来,高兴地道:“小营长,我们几个是被你从鬼子那里救出来的那四千多个战俘中的人。”
张贤这才明白过来,笑了起来,道:“看来我还是和大家有缘呀,既然是这样,我这个团长也就不是外人了!”
“团长,我们什么时候能吃个饱饭呀?”另一个小子在下面喊了起来。这一声喊,马上引来了大家的起哄,纷纷要吃个饱饭。
张贤跳下石头,对着边上的县长道:“刘县长,这些兵我都带走,带走前,我请你给他们准备最后一顿饭!我要他们吃饱!”
刘县长面露难色,有些为难地道:“饭我可以准备,只是要吃饱却没有这么多的粮。”
张贤皱起了眉头,不快地道:“那你去给我想办法,不然,他们不愿意跟我走,就让他们留在这里好了!”
一听他这么说,刘县长连忙道:“好,好,我去想办法,这顿饭吃完后,张团长一定要把这些人都带走!”
“这是自然的!”
张贤再一次跳上了石头,对着大家道:“刚才我和刘县长说了,今天就让大家吃一顿饱饭,只要大家跟我走,我保证天天让大家有饭吃,顿顿鱼肉不可能,但是饭肯定会让大家吃饱!”
“好呀!”众人齐声欢呼。
“团长,是不是可以发给我们好一点的武器呢?”一个士兵问道。
张贤点着头,肯定地道:“当然是的,大家都是国之栋梁,七十四军用什么样的武器,我们就用什么样的武器,绝对不会有两样!”
“好呀!”大家齐声鼓掌。这些士兵中,有许多并非中央嫡系部队的,而是地方杂牌军里的,常常为武器装备不如嫡系中央军而愤愤不平。
“那我们的衣服呢?”还有人在问着。
“也是一个样的!”张贤大声告诉大家:“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只要我有吃的穿的,大家就有!”
“好呀!”又是阵阵的呼喝。
“如果大家没有什么问题,我们就开始点名造册了!”张贤这样道。
※※※
造册的过程比较麻烦,因为人比较多,所以耗用的时间自然也就长。
张贤安排常立强与高伟两人分头负责,让士兵们排着队,一个个的点名登记。点过名的由熊三娃与哑巴分头带到另一个地方去吃饭,刘县长已经安排了人在那里做饭了,虽说没什么菜,但是饭还是管饱的。
张贤在这些士兵们中间来回穿梭查看着,他在盘算着怎样用最短的时间,把这些瘦如活骷髅的士兵们养壮,这个样子别说去打仗,就是训练也谈不上的。
一个黑不溜秋、混身脏臭的小兵跑到了张贤的面前,对他敬了个礼,用一口浓浓的河南话对他道:“报告长官,俺们连长也想跟您去,不知道您收不收他?”
张贤愣了愣,问道:“你们连长呢?”
这个小兵答道:“他在里面。”
“他为什么自己不来呢?”张贤皱起了眉头。
“报告长官,他动不了!”小兵答着。
张贤又怔了怔,道:“那好,你带我过去看看。”
“是!”这个小兵答应着。
跟随着这个小兵,张贤沿着曲曲折折的过道,两边都是搭得歪歪扭扭的临时草棚子,那些就是这些散兵的住处。一边走,张贤一边和这个小兵聊着天,知道他叫做魏楞子,才十九岁,不过兵龄却有四年,十五岁那年被抓了壮丁,大小仗也打了上百。他的连长叫做司马云,是个山东人,因为受了伤,所以不能动。
还未进草棚,魏楞子便大声叫着:“连长,我把张团长叫来了!”
张贤跟着魏楞子走进了这间茅草搭成了棚子里,虽然此时是七月伏热天,但是这个棚子里却阴暗闷热,扑鼻而来的是一股霉菌的味道,混在其间的还有酒精和一股腥臭。昏昏的光线里,张贤这才看清,在棚子的角落里躺着个蓬头垢面汉子,浑身赤裸,无力的用个破烂的蒲扇搧着一堆围着他嗡嗡直叫的苍蝇。见到张贤进来,这个汉子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可是因为身体过于虚弱,爬了一下便摔倒下去。魏楞子连忙过去要扶起他,张贤摆了摆手,走过来,这才发现,这个人的身上烂了一大块的肉,从大腿的根部一直烂到了腰上,难怪他起不了身。
“你叫司马云?”张贤问着他。
他点了点头,有气无力地道:“是!”
“你这伤是怎么搞的?”张贤又问,尽管扑鼻的恶臭,但是他还是很坦然,并没有躲开。
司马云努力地装出不屑的样子,喘了口粗气,缓缓地道:“鬼子扎的!”
“哦?”
“是这样的!”旁边的魏楞子接过了话去,告诉张贤:“我们连被打散了,连长带着我向南转移,为掩护伤员,他一个人和五个鬼子拼刺刀,我帮他打死了一个,他一个人杀了三个,另外一个扎了他一刀,就跑了。后来我们又泅水渡过草尾河,这才来到这里,可是他的伤口却感染了。”
“为什么不及时给他治伤呢?”张贤问。
“没有医生!没有药!”魏楞子哭了出来:“我们也走不动了,更没有钱。这附近的郎中一听说到这里来,都躲得老远,我只能偷了些白酒来消毒。”
“这样有多久了?”
“一个多月了!”
张贤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对司马云道:“如果再这样拖下去,你就完了!”
司马云没有马上说话,只是用那双还依然亮晶晶的眼睛望着他,半天才道:“要是你能治好我的伤,我这条命就是你的了!”
张贤怔了怔,笑了出来,却摇了摇头。
司马云和魏楞子都愣了一下,显得无比得绝望。
张贤看出了他们的心思,解释着:“司马连长,现在这个收容站里所有的人都是我的人,我都会要,我肯定会把所有的伤员治好,当然也包括你。只是你这个伤比较重,在沅江肯定治不好,必须去常德,我马上让我的卫兵开我的车送你进常德的医院!”
司马云和魏楞子刚刚绝望的眼睛蓦然间又有了生气。
张贤同时又道:“不过,你要给我记住,你的这条命不是我的,也不是任何人的,是你自己的。值此国难当头之际,你既然做了军人,那么,你的这条命就是国家的,要死也要死在战场上!”
两个人同时点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