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尚宫走后没多久，约莫未时左右，凤仪宫又来了位客人。

“瞿司言说有要事求见娘娘。”传话的小宫女站在帘子外，等候林慧怡的回应。

“呵，消息够灵通啊。”林慧怡放下手头上好的湖笔，细细擦了擦手，才道：“让她在外间候着，我很快过来。”

“是。”小宫女应声出去。

“瞿司言多半是打探到了你要清理六尚的消息，来求情自保的。”彩月一边帮她理好衣裙发髻，一边说。

林慧怡笑笑，慢慢朝外走，边道：“要不怎么是掌握宣传启奏的司言女官呢？恐怕除了咱们的人，她就是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

“瞿司言素来还算恭谨勤勉，虽说也有些贪婪的毛病，但应该还不严重。姐姐打算怎么应付？”彩月又问。

“既然不严重，又肯勤勉干活，自然要留下。能收服就收服，不能也无妨，只要我手里有她的把柄，也不怕她跟了别人。”

林慧怡说着，就进了外间的小厅，瞿司言已经在里面坐了有一会儿了。

“奴婢拜见皇后娘娘。”

“起来吧。”林慧怡随口应了一声，在主座上坐定，笑着故意问她：“瞿司言这会儿过来，可是哪家命妇报了名要进来？”

瞿司言定了定神，琢磨了片刻，还是打算直接进入正题：“回皇后娘娘，奴婢刚刚听说，尚宫局有人贪污受贿，又失职失责，所以赶来禀报给娘娘。”

林慧怡见她还是拐了个弯儿，于是自己也装起傻来：“哟，这种事难道不应该先报给宫正司么？你怎么直接来跟我说？”

“奴婢一时着急，恐怕宫正司有人徇私包庇，所以直接报与娘娘知道，请娘娘裁夺。”瞿司言知道她故意装傻，只得这样解释。

“竟是连宫正司都不正了么？看来我是得好好查查。”林慧怡惊叹完，又笑了起来，问她：

“你们不是常说，六局实为一体，同气连枝。你这样跟我揭发此事，就不怕我一生气，让你们六局女官一个不留？”

然而瞿司言却并未把她这句恐吓当真，或许是够自信吧。

只见她跪了下来，腰杆却挺得很直，回道：“皇后娘娘素来以仁德慈爱着称，奴婢相信您必不会如此不分对错，辣手无情。”

瞿司言先是吹捧了林慧怡几句，但见她表情并没什么变化，也只能承认这人确实难缠，于是拿出了诚意：

“况且奴婢也知道，娘娘您方才登上后位，正是需要用人的时候。您绝对不会将六局所有女官一扫而尽，总要留些有真本事的，成为您的自己人。”

“嗯。这话倒是我爱听的。”林慧怡闻言大笑起来，道：“跟聪明人说话才有意思。说吧，你要什么？”

“奴婢只是想要个更好的前程。”瞿司言说完，觑了眼她的脸色，又接着说：“奴婢也想留住这么多年经营出来的成果。”

“继续。”林慧怡仍旧笑看着她。

“奴婢不敢说，以前绝对没有以权谋私的行径。身为掌管宣传启奏的女官，奴婢这二三十年来，也收了不少贵人的打点礼。”

瞿司言说着，深吸了一口气，才颤巍巍地继续：“甚至娘娘您的母嫂进宫，奴婢也大着胆子收礼。”

这事林慧怡清楚，早在她刚进宫的时候，娘亲周氏就说过了。不过是看在瞿司言没有太过分，她才不追究的。

于是她出声打断：“陈年往事，瞿司言提他做甚？不如说说眼前？”

“奴婢想留下这些家私。”瞿司言还是说出了口。

二三十年的积蓄，她不可能全交出来，不然她这半辈子可就白干了。

“好说。”林慧怡轻笑一声，随后凝视着她，慢悠悠问道：“不过得看你拿什么来换了。”

“奴婢可以成为您的一把刀，您说往哪儿砍，就往哪儿砍。眼下奴婢手中就有不少女官的賍证，正可以为娘娘开路。”瞿司言小心翼翼地说。

林慧怡虽然觉得已经足够，但就跟挑货一样，总要压一压价的，于是她拿出慵懒的姿态，笑道：“就这？”

瞿司言又说：“奴婢往后可以凭借着司言女官的职权，为娘娘收集您想要的信息，也可以为您通风报信。”

“嗯，有点儿意思。不过我想先看看，你是不是真有这些本事。”林慧怡笑吟吟的。

“奴婢今晚就可以证明给娘娘看。”瞿司言立刻便说。

林慧怡颔首：“正好，我今晚安排了一出戏，到时候叫你一起，记得好好演。”

“奴婢但凭娘娘吩咐。”瞿司言见她应允，便稽首拜下。

林慧怡又吩咐了几句，刚要打发人走，就听她又说：“皇后娘娘，奴婢以上交半数家私为代价，向您换取一些女官的留任权。

但是请您放心，她们都是有能力的，只是有些爱财。奴婢也会叫她们上缴所得，不让娘娘为难。”

“准了。”林慧怡应道。

瞿司言这才满意地回去准备。

黄昏，林慧怡听闻宇文晟出了建章宫，便知道好戏即将开场，立即嘱咐各处开始行动。

而她自己，则去照顾那群调皮的小家伙们吃晚饭。

由于上午陆夫人那一出，今晚宇文晟点了她的名，便直接来了长安宫。

陆夫人早就在殿门口翘首以盼，等行完礼就直接挽住了宇文晟的手臂，接着撒起娇来：“皇上，您可来了，妾身都等了您一天~”

“爱妃就这样想朕，连一天都等不及了？”宇文晟笑着搂住她，把人往屋里带。

“可不是嘛~妾身本就想皇上想得紧，何况今天还……”陆夫人好像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立即闭上了嘴。

“今天怎么了？爱妃为何说话只说一半？”宇文晟自然知道她多半是做戏，不过陆氏做戏看着舒服，便愿意跟她玩儿。

“没，没什么。妾身不过随口一说，皇上还是先用膳吧。芽儿也在等您呢！”陆夫人赶忙转移话题，拉着人往里走。

宇文晟倒是不跟她矫情，自己忙了一天确实很饿，便说：“也好，等朕用完膳，再为爱妃解愁。”

陆夫人早摸清了他的秉性，因此也不懊恼，像是没事儿人一样，殷勤体贴地伺候他用饭。

等宇文晟吃饱喝足，又逗弄了一会儿小女儿，才想起陆夫人的事，于是随意地问道：“爱妃今儿是为何事发愁？”

陆夫人让保母把女儿抱走，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其实，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妾身总觉得不舒服，觉得有些委屈。”

说着，她眼圈都红了，话音也有些哽咽。

“爱妃受了委屈只管和朕说，朕会替你做主的。”宇文晟起了怜香惜玉之心，便伸手把她搂进自己怀中安抚。

“真的？皇上你可是一言九鼎的天子，可不能骗我？”陆夫人用希冀的目光看他。

“当然。”宇文晟笑了笑。

“那妾身可就说了。”陆夫人吸了吸鼻子，才把今天的事叙述给他听，末了又补充道：“我就是委屈，皇后娘娘怎能这样对我，居然派人偷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