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小破鸟自从回来之后，就再也不肯变成人了。

就算厉扬逗他说话，他也不过是渣渣叫两声表示不耐烦，然后留给厉扬一个遗世独立的鸟类的背影。

那之后有一个多星期，小破鸟不是蔫耷耷落在重新装好的吊灯上发呆，就是跟个死鸟似的两脚朝天躺在厉扬的被窝里。厉扬好几次没注意都差点儿把小破鸟压成鸟肉饼，幸好平时锻炼得多，肢体反应能力快，才勉强保住了小破鸟的小命。

“我说你到底想干啥？”一个星期之后，厉扬终于受不了了，拿一根手指把小破鸟戳了个跟头，“不就是个小演员么，至于这么痛不欲生寻死觅活的么？你他妈是不是男人？是男人就给老子振作起来，之前是谁嚷嚷着要报仇？”

彼时小破鸟已经瘦得一阵风都能吹倒，羽毛也从乌黑发亮变得黯淡无光。被戳了个跟头之后小细腿蹬了几下，竟然跟乌龟似的翻不过来了。

厉扬：“……”他这几天不知怎么的，总有种自己的孩子在别人家受了委屈的操蛋感，因此心中分外不爽。

要搁别人身上，厉扬早大耳瓜子抽过去了，最不济也得OOXX一场给他提提神，可是一只鸟……谁来告诉他怎样跟一只鸟做--爱？一巴掌过去手劲儿大一点儿估计就扇死了。

厉扬简直不知道该拿这只鸟怎么办了。

幸而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很久，第九天的时候，厉扬清晨醒来，一睁开眼，就被窗前赤-裸的年轻男子吓了一跳。似乎是听到他的动静，季子凌转过身来，食指和中指间夹了根烟，懒洋洋地靠在窗台上：“喂！给我身衣服穿！”

季子凌的身材还不错，虽然瘦得脱了形，依然能看到六块腹肌若隐若现。眼下虽然一片乌青，但精神却意外地不错。他把烟凑到嘴边抽了一口，在厉扬上万块一平方的羊毛地毯上弹了弹烟灰：“老子要吃脆皮乳鸽。”

厉扬的目光放肆地在季子凌身上游走，似笑非笑道：“同类相残是不对的。”今天小孩儿好像特别放得开，就像是曾经稚嫩天真的孩子，一瞬间长大了，变得洒脱大方，还有些无所谓的颓废。

他很喜欢。

季子凌：“……老子是八哥，不是鸽子。”

“喔，”厉扬点点头，“都是鸟类。”

季子凌：“……”

厉扬从衣柜里拎出几个纸袋子，噼里啪啦扔过去：“拿去遮盖你乌黑的羽毛吧，鸟类！”

季子凌随手把烟头丢在窗台上，拎起袋子来翻了翻，里面的衣服连标签都没取下来，号码都很小，显然不是厉扬的衣服：“给我买的？”

“是啊，”厉扬走过去把烟头捡起来，丢进烟灰缸，“我说过要给你养老送终的。”

“送你妈---逼！”

厉扬罕见地没接他的茬儿，拉开卧室门高声道：“刘师傅！”

“少爷有什么吩咐？”厨子大叔刘健伟高声应答。

“早餐加个菜，季少爷想吃脆皮八哥。”

季子凌：“……”

刘师傅：“……少爷，八哥来不及准备了。晚上再做好么？”

厉扬似乎也觉得没意思，挥了挥手：“算了。”

季子凌饿了一个星期，浑身软得像面条，走路都两眼冒星星。刚才全凭着一口气才能支撑下来，这会儿一看到丰盛的早餐，立马饿虎扑羊一样扑了上去，直吃得肚皮滚圆。

结果满足了没三分钟，就全喂了马桶。

厉扬撑着卫生间门幸灾乐祸道：“早说让你少吃点儿了。看看！”

季子凌：“给老子滚球的！”

厉扬拿了个水晶球过来丢给季子凌：“喏，给你，滚球！昨天店里买的，就知道你会喜欢的。”

季子凌：“……”

季子凌好容易吐完了，坐在沙发上顺气。

厉扬让刘师傅熬了锅暖胃补身的汤，端过来逼季子凌喝干了。这才阴阳怪气地吹了声口哨：“小破鸟，有什么打算？”

开初厉扬叫他小破鸟，他总要针锋相对地顶回去。可是习惯这种东西真可怕，日子久了，季子凌竟然还觉得挺顺耳，甚至还在里面听出了几分溺爱的感觉。

当然，那是一只狂犬病主人对它心爱的宠物鸟的溺爱。他季大爷可消受不起。

季子凌翻了个白眼，没接他的话茬：“有什么消息么？”

厉扬知道他问的什么：“季氏集团董事长季国安，已经正式将鲍华庭收为养子。你那个亲亲小爱人还蛮有手段的，以后季氏上亿的身家，大约要改姓鲍了。”

季子凌心中“咚”地一跳，微微蹙眉：“季国安把他接回家了？”

“那倒没有，”厉扬说，“你老爹春秋正盛，肯定不想弄个太子回去给自己添堵。”

季子凌眯了眯眼。鲍华庭买凶杀他，是因为想和他抢家产？

他突然想起七八年前，有一回他那个疯疯癫癫的妈跟他爸闹的不可开交，起因好像就是怀疑季国安出轨，弄出个私生子之类的。好在他妈虽然疯，但还晓得家丑不能外扬，自个儿在家里砸盘子摔碗闹了一阵之后就不了了之了。

那时候季子凌还小，根本没往心里去。

难不成这事儿是真的？鲍华庭真的是季国安那老王八蛋的私生子？后来被他小姨收养了？所以他一死，季国安就迫不及待把鲍华庭接回家了？（真相是两人完全没有血缘关系！！剧透是因为这的确不是乱、伦！！）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鲍华庭就对他居心叵测？

呵呵呵呵呵~

原来，鲍华庭对他的体贴温柔，对他的无微不至，对他的隐忍容让，全他妈是假的！亏他还对鲍华庭动了心，亏他还让鲍华庭压了一年多，季子凌这会儿一想起来，就恶心得要命。

鲍华庭，老子不搞到你身败名裂，跪在老子面前求饶，老子就不姓季！

厉扬跷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满身流氓无赖气儿：“有什么打算？需要我帮忙么？”最近公司投拍了两部大戏，他少不得盯着点儿，难得给自己放一天假，正碰上小破鸟好容易肯变回人身了，还这么热情，他心情好得不得了，自然乐意给季子凌点儿小恩小惠。

其实这些天季子凌大脑并没有闲着。对于怎么报仇，心中已经有了个轮廓。倒还真有需要借助厉扬的地方。想想这一个月来的遭遇，连季子凌这么没心肺以混日子为人生大事的人，也不免唏嘘不已。

想不到他出车祸被撞死会变成一只鸟，想不到以为体贴温柔无微不至的爱人竟然是包藏祸心的凶手，想不到会和擎天集团总裁搅合到一起，并且被迫接受了风度翩翩的精英总裁其实是抠脚猥琐狂犬病的这一事实。

想不到的事情太多，几乎已经让季子凌无力去惊奇了。

季子凌看着厉扬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想重返娱乐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