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希白回到巷子, 经过周嫩家门时上去敲了敲。果然没人。他在门外呆呆站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像只被抛弃的小狗。

他转身走下台阶，来到陈大姐的杂货店前。陈大姐在给几个人找快递, 他倚在门边, 等那几个人都走后, 进去问道：“陈大姐, 周嫩今天回来过吗？”

“没有。”陈大姐摇头, 非常遗憾。她感觉这段时间周嫩和宋希白关系出了问题，总是分分合合的，弄得她也跟着揪心。“你们又出什么事了？”

宋希白不答, 揣着手机问道：“陈大姐，可以把您的手机号给我吗？”

陈大姐睁大眼睛——这要求真是稀奇！她突然有点受宠若惊, 急忙报了自己的号, 还有点结巴。宋希白存下, 马上打过去，等陈大姐的手机响后, 说：“我的号也麻烦您存一下。这周我要考试，下午才能回来。要是我不在的时候周嫩回来了，您能不能马上联系我？如果我没有赶回来，可不可以帮我尽量留住她？”

宋希白从表情到语调都很平静，但陈大姐莫名感到心疼, 她立刻答应下来, 并且说只要看到周嫩回来就跟他打电话, 不管他在不在家。

宋希白谢完陈大姐, 精神比刚才稍微好一点, 他慢吞吞走回家，关上门, 继续接受周嫩突然辞职的冲击。他真的搞不懂为什么，难道真是因为那晚的举动让她决定彻底远离他？以辞掉工作为代价的离开他？原来他犯了这么大的错误吗？连道歉的机会都不给？

宋希白垂头丧气地坐在沙发上，暖气都忘了开，张着的嘴呼出大团大团白气。但完全没觉得冷。他瘫在沙发上呆滞良久，拿起手机点开相册，一张张翻看周嫩的照片。老早以前他为周嫩设置了一个图集，标题是《住在隔壁的大姐》，那时他才高中，幼稚得很，用这种方法欲盖弥彰，还故意给周嫩看惹她生气。这个标题他一直忘记改，此时看到，心中突然涌出对过去的自己的厌恶，立刻把图集重命名成《我的》。

图集里有上千张照片，要不是周嫩不喜欢拍照，绝对能多得多。这些照片里有偷拍有摆拍、有偷拍前一秒被发现的、有摆拍时间太长破功的、有好多张一模一样的、有一张照片换了好几种滤镜的、有素颜和化妆的周嫩、有美颜和没美颜的周嫩、有春夏秋冬里的周嫩、有穿长袖短袖裤子裙子的周嫩、有长发短发披头散发的周嫩、有大笑微笑轻笑惆怅痛哭的周嫩……

每张照片的来由宋希白都记得，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但再看还是会看很长时间。他从头翻到尾，心情起起伏伏，一晃过去两个小时。他不忍放下手机，又从头看起，发现自己和周嫩的合照太少了，而且都是静止的照片。这样不行，以后一定要多跟她拍合照，发朋友圈，让所有人都看到。还要多拍她的小视频，因为会动的周嫩更好看。

考试第二天，宋希白出门的时候陈大姐的杂货店已经开门，他提醒陈大姐昨天说好的事，陈大姐直呼记得，还保证一定会把周嫩死死拖住直到他赶回来。

有了陈大姐的保证宋希白稍微安心，考试时没把手机调到静音，只要它一响就拿出来看，一看到“陈大姐”三个字就交卷，他已经准备好补考了。

第一场考试平静地过去了，课间宋希白照例给周嫩打电话，没接，然后给她发信息，报告今天学习生活的情况。期间赵要要过来找他说话，但被他凶狠的眼神瞪走了。

第二场考试开始半个小时，手机响了。宋希白飞速拿出手机，一看是“陈大姐”来电！他又惊又喜差点背过气去，哗啦一声站起来，在同学的侧目和监考老师的怒视中交卷，冲出了考场。

“喂，陈大姐，周嫩回来了吗！”

“不是，是周嫩的妈妈来了。我觉得你应该也愿意见见她。”

“谢谢！谢谢您！请帮我留住高阿姨，我十分钟左右就能赶回去！”

十分钟后宋希白跑进巷子，陈大姐站在杂货店门口张望，看到他跑过来，脸上一喜，追出去说：“快上去快上去，周嫩的妈妈还在屋里等你！”

宋希白跑得急，三两步跨上阶梯，扑到周嫩家门上敲起来。门里应一声，紧接着打开了，周妈站在门里有些惊讶地看着喘成这样的宋希白。

“怎么了小宋，从学校跑回来的？”周妈赶紧把宋希白请进屋。宋希白鞠躬问好，伸长脖子往屋里看，“高阿姨您今天怎么来了？周嫩也来了吗？”

“就我一个人，来给周嫩收拾东西。”周妈请宋希白坐下，去给他泡茶。

给周嫩收拾东西？宋希白登时坐立难安，跟着周妈走去厨房，着急地问：“为什么要收拾东西？我昨天去过她的公司，但她同事说她辞职了。我打电话她也不接信息也没有回，高阿姨，你跟我说说周嫩她怎么了？现在在哪里？在干什么？”

“别急别急，我都在这了她还能跑？”周妈对他微微一笑，泡好茶，又请宋希白去客厅坐下，才心平气和地问道：“这么说，你和嫩嫩这几天都没联系？”

“没有，我打电话她不接，信息也不回，只知道她突然辞职了。”宋希白又开始唠叨。

周妈点点头，随后有些为难地说：“周嫩她啊，确实出了一件不算小的事，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请告诉我。”宋希白突然抓住周妈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恳切地注视着她，“高阿姨，请一定要告诉我，我会帮上忙的。”

周妈脸上一红，害羞得别过脸去，嘴里啪嗒啪嗒地说道：“上个星期天周嫩去医院做了检查，结果查出子宫有囊肿，要住院动手术。所以她昨天去公司辞职，辞职后就去医院报道了，今天我来收拾点东西给带去医院。”

“囊肿？住院动手术？”宋希白惊讶得声调都抬高了，这种情况再给他一个脑袋都不可能猜到。“高阿姨，周嫩要不要紧？怎么突然要动手术了？我没看出她有什么不适啊。”

“是那孩子没说。她说知道自己有问题一年了，但一直没说！”周妈说到这里又要抱怨，“你说我们怎么能省心？这种事情都瞒着，一点征兆都没有，突然让我带她去医院检查，检查完突然就要动手术，真急死我了！”

“高阿姨，您别着急。跟我说说周嫩现在的情况？医生是怎么说的？”宋希白比周妈还要心急如焚，但硬是镇定下来安慰她。

周妈想了想，说道：“医生说不严重，就是个巧囊，摘掉就好了。而且现在都是微创，术后伤口只有一点点大。”

“不严重就好，我就担心她第一次动手术肯定会害怕。高阿姨，你告诉我是哪家医院，我马上去看她。”

“你不能去，”周妈摇摇头，“嫩嫩说你这周都是考试。”

宋希白脸上一喜，“她提过我？”

“提啊，经常提。”

宋希白的惊喜之情要克制不住了，但跟担心搅合在一起，令脸色有点难看。周妈拍拍他的手，“你别担心，好好考试。等你考完了，嫩嫩手术也做完了，到时候我带你去找她。”

“什么时候动手术？病房几人？住的好吗？要不要换单间？主治医生是谁？要不要换个权威？”

“医生说明天就能动手术。病房是三人间，新病房。那是三甲医院，而且是小手术，用不着权威。”周妈看宋希白着急的模样觉得可怜又可爱，“我没有骗你，嫩嫩真的不要紧。你好好考试，啊？”

宋希白怎么放心得下，他咬咬嘴唇，突然拿出手机，尴尬又不失诚恳地说道：“高阿姨，能不能把您的手机号告诉我？”

“咦？好、好呀。”周妈虽然觉得惊奇，但怎么能拒绝小帅哥的这个要求，立刻报上自己的号，“你的也告诉我吧。”

宋希白也是这样想的，存下后马上打过去，说：“高阿姨，我周五下午就考完，这段时间请和我保持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