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早上，艾笑在校门口碰到了周小乐。

但是周小乐眼神涣散，神情恍惚，整个人处于一种游离的状态，她一个人低头慢慢的走着，好几次都差点撞到人了，她根本就没有看到艾笑。

艾笑掂了掂肩上的书包，小跑到周小乐旁边，拍打了下她的肩膀：“嘿，小乐，怎么了？不开心啊？还是……感冒了？”

周小乐恍恍惚惚的抬起头，停住脚步看向艾笑：“笑笑。”

“嗯？你怎么了？灵魂离体了？”艾笑很少见到周小乐这副样子，虽然很关心但是也忍不住想要调侃一下。

周小乐挽住艾笑的胳膊，把头靠在艾笑肩头，说：“笑笑，我忽然觉得，我没那么讨厌苏芮了。”

“这……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让你对她有所改观呢？她帮你大忙了？”艾笑很是惊讶，她伸出手推了推周小乐的额头，迫不及待的想知道答案。

周小乐沉默了一小会儿，缓缓地开口了：“昨天不是周末吗？我爸开车带我们去奶奶家吃饭了，刚出小区的时候，我就看到马路对面的饭店门口撑着红色的拱门，旁边还有婚纱海报，一看就是办喜酒的，当时我就坐在车上开始想象，在这样重要的时刻，里面那对新人在司仪的主持下，会留下怎么样感动的眼泪，脸上会洋溢着怎么幸福的笑容呢？”

“哈哈……周小乐，你该不会就开始幻想着自己今后嫁人的场景了吧？”周小乐刚说到这儿，艾笑就忍不住大笑起来。

“哎呀，听我说完嘛！”周小乐有些不满自己的说话被打断，用头在艾笑对的肩头蹭了蹭继续说，“当车子驶入郊区的时候，我看到路上发生了一起车祸，是一辆婚车跟面包车相撞，车上的新娘受伤了，我们经过的时候，正好看到新娘子被抬上救护车。”

“啊……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吧，你看到地上有血没？”艾笑唏嘘，“同样是结婚，这……”

周小乐把头抬起来，说：“是啊，同样是结婚，顺利的一片欢喜，意外的可能就变成了悲剧。”

艾笑点了点头，周小乐接着又说：“我们到达奶奶家的时候，邻居的家老人去世了，在办丧事，奶奶说我们回去的正好，爸爸下了车就被叫去帮忙做事了，我去灵堂里看了一眼，很多人在哭，有的嚎啕大哭，有的默默流泪，我见不得那种场面，就悄悄的退了出来。”

“然后呢？”艾笑问。

“我一出来就听到有个角落传来了爽朗的笑声，我循着笑声走了过去，原来有一桌人在打牌，围观的人还特别多，大家都看的津津有味。”周小乐稍稍沉默了一下，捋了一下耳边的头发，“就是……刚听完哭声，马上又传来笑声，总觉得有点不和谐，那种感觉，很奇怪，你懂吗？”

周小乐说完看向艾笑，眼神复杂，似乎是想要寻求安慰，但那些大悲大喜的事情都不是发生在她身上，按理说她不需要安慰，可能是渴求一个答案吧？一个什么答案呢？

艾笑微笑着捏了捏周小乐的脸蛋，说：“楼下一个男人病的要死，那间壁的一家唱着留声机；对面是弄孩子。楼上有两人狂笑；还有打牌声。河中的船上有女人哭着她死去的母亲。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她们吵闹。”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周小乐重复着这句话，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对对对，我想说的就是这个，但是不希望自己是那个觉得她们吵闹的人，那样的话，未必也太冷漠了一些。”

“这是鲁迅先生说的，人性如此而已，你没必要想那么多啦！”艾笑揉了揉周小乐的眉心安慰着。

过了一会儿，艾笑问：“你说没那么讨厌苏芮了，就是因为……”

“嗯，可能是我们不懂她的痛吧，有时候看着洛森对她的态度，就觉得她也怪可怜的，虽然是自找的吧，但是……”周小乐欲言又止。

“但是什么？”艾笑问。

“她这种性格，可能是有原因的吧，许熳霓告诉我说，到目前为止，她爸爸已经娶了第四任老婆了。”

“而且……”周小乐抿了抿嘴，停顿了一下，“许熳霓治脸的那阵子跟周嘉晴玩的特别好，脸好了以后又重新跟苏芮走的近了，可是周嘉晴很不喜欢跟苏芮在一起，导致他们三个之间的关系有点奇怪。周嘉晴跟我吐槽过很多次，说她想不明白许熳霓为何非要跟一个那么不真诚的人做朋友，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导她。”

“我看你该换位置了，老跟她们坐在一起，会受影响的。”艾笑说，“原因很简单啊，谁能拒绝一个有钱的朋友呢？”

周小乐一拍大腿：“是啊，艾笑你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许熳霓好多衣服鞋子确实都是苏芮送的。”

“再说，她们从小玩到大，感情可能是别人无法理解的吧！ ”艾笑看向周小乐，又补充道。

周小乐点点头，陷入了深思，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着。

艾笑一边走一边轻声感叹：“幸福的人都一样，不幸的人却有各自的不幸。”

周小乐瞪大眼睛：“金句啊，艾笑！”

“这句话出自俄国列夫·托尔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艾笑解释。

周小乐低下眼眉：“好吧，可能看似幸福的人，也要甩不掉的悲苦吧。”

从校门口到教室，两个人聊了这么多，自然是走得很慢，等她们坐在自己座位上的时候，上课铃声正好响了。

周小乐拍拍胸脯：“还好没迟到！可惜没时间去买早餐了，本来今天要去食堂吃肠粉的。”

周小乐话音刚落，彦滨就递过来一个面包：“虽然不是肠粉，但是可以先垫垫肚子，你先吃，我帮你拿书挡着。”

周小乐瞅了一眼教室门口，然后接过面包一口就塞进了嘴巴里，彦滨好心给周小乐拧开水杯，但是那一脸嫌弃的表情差点又挨了周小乐一顿揍。

而艾笑这边，一到教室就没看到洛森的人，刚开始以为他是去厕所或者去老师办公室了，可是等半天也不见他回来。

慌乱之中，她瞅了瞅洛森的抽屉，发现他的书包不在，这下她才意识到洛森今天应该是还没来上学。

问了周边的同学，没人知道洛森为什么还没来。

艾笑急了，她从书包里摸出手机，偷偷的来到厕所给洛森打电话。

电话打了四五通，洛森一直不接，艾笑又给洛森发微信。

可是等了十多分钟洛森还是没有回复，眼看早自习就要过去了，艾笑无奈之下只好先回了教室。

可是当她回到教室后，发现洛森竟然好端端的坐在座位上。

艾笑走过去就是一顿数落：“洛森？你去哪了？怎么才来，电话不接，信息也不回，想急死我啊？”

“问你一个问题。”面对艾笑的一连串问题，洛森却不慌不忙的想先抛出自己的问题。

“你说。”

“前几天打篮球，你帮我从头发上拿掉了什么？”

“鸟屎。”

“今天出门晚了点，打算坐公交车，在站牌等车的时候，旁边的树上突然飞来两只鸟，然后……”

“拉屎到你头上了？”

“嗯，我又折回去洗了个头。”

艾笑再也憋不住了，拿书挡住头，趴在桌面上狂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