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任凭处境再糟糕，苏晚晚只要拿起画笔，一切烦恼忧愁便都可以抛诸脑后。

《化羽》上色已经完成，只剩下修正和完善的部分，可苏晚晚坐在画作面前，总觉得它没有当初自己想要的那份直击灵魂的感动。

从起稿开始，她的构思一直如同行云流水，几乎是一气呵成，向着内心巅峰之作的目标而去。

可是成稿以后，却总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明明画完了，好像彻底失去了。

手机响起，苏晚晚瞄了一眼，见是孙彦打来的，便立刻接了起来。

“画稿已经完工了，我想再调整一下，给我几天时间吧。”以为他是来催稿的，苏晚晚立刻说道。

眼下在她心里，除了这幅《化羽》再无其他事。

孙彦顿了顿，显然没想到苏晚晚会这么说，愣了一下才回道：“不是，我是想告诉你，展厅布置得差不多了。这次宣发采取预售形式，正式开展前想举办一个试展，只招待业界比较出名的同行或者媒体。到时候，还需要你配合参加一下，虽然知道为难你了，但是为了画展的效果，还是希望你能来。”

苏晚晚的低调，已经不能说是低调了，简直就是隐士。

连获两次新人大奖，她连颁奖礼现场都没去过，总是以各种理由推脱，让孙彦代领。

所以，傅墨寒会怀疑她与孙彦的关系，也可说是有些迹象可循的。

“当然，您这边需要什么配合，我都会做的，这一点你放心。”苏晚晚点头应道，只是她有点好奇，为什么忽然选择这种模式，画展售票并不奇怪，可是预售是不是有点太冒险了，“不过，你不怕门票一张都卖不出去，预售变成个笑话吗？本来这次画展就是为了造势，票价多少其实不太重要不是吗？”

孙彦显然比较乐观：“就是为了造势啊，这年头不花钱的东西，没人珍惜。就是有钱都买不到的，才会挤破头。你知道吗，前三天的票一放出，立刻就被抢购一空，现在已经一票难求了。试展当日的邀请函，也被抢光了，目前正在和展厅商量，看看能不能延长每天的展出时间。”

听见这个消息，苏晚晚并没有第一时间兴奋起来，她在业界有些人气不假，但是由于深居简出，又从不参与同行的活动，苏晚晚在公众面前的认知度并不高，画展这么火爆，实在有点不太正常。

“这么反常，会不会有风险啊？”苏晚晚问道。

孙彦笑道：“说到这，我还得感谢你呢。秦晚清这一场大闹，不仅让你的名气大幅提升，而且为画展增加了背后的故事。秦老师当时劝我放弃继续追责的时候，我还担心会不会影响你的声誉，现在看来，还是你们的计划更有前瞻性，这么处理的确比关秦晚清几天来的解气。她不是不想让你妈妈出现在画展吗，现在所有人都想来一睹当年名动一时的绘画天才姬曼青的风采。估计，秦晚清现在要气死了吧。”

“我们的计划？”苏晚晚微微蹙眉。

“对啊，当时秦老师来找我商量，说秦晚清同意道歉，怎么做随便我们安排。但是拘留的事情，希望我们斟酌，最好能出谅解书，放弃追究。我那时候联系不上你，秦老师说你们已经商量好了，由他全权代理啊。”丝毫没有发现苏晚晚的情绪变化，孙彦继续说道，“当时我觉得，为了家庭和睦，这样自然是最好的结果。万万没想到，秦晚清的道歉信写得如此诚恳，还帮我们狠狠做了一波宣传。”

从感情上来说，苏晚晚不能接受秦晚清未受到任何惩罚，就这么逍遥自在地躲过一劫。

可是，从解决的效果来看，傅墨寒的做法显然更为周到全面。

不论是什么原因，与亲生父亲彻底决裂，既不是苏晚晚的要的结果，也不是大众能接受的。

百善孝为先，不论他做过什么，公众还是以家和万事兴作为道德底线，若是真的闹翻了，势必影响她的形象，这个苏晚晚很清楚。

若是像一开始的想法，拘秦晚清，与苏家断绝联系，苏晚晚的目的也并未达到。

她希望所有人知道妈妈的美，妈妈的才能，妈妈的委屈。

即便父亲不珍视她，秦晚清诋毁她，可苏晚晚希望世人能知道曾有一个如此优秀女子，遗憾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晚晚，你在听吗？”对面安静了许久，孙彦试探着问了一声。

“我在，我在听，确实是个好消息，辛苦你了。”苏晚晚整理着对傅墨寒的情绪，心不在焉地回应着孙彦。

“不想承认，可是这次事件能如此圆满解决，确实要感谢傅墨寒。能代替秦晚清写出如此情真意切的道歉信，还同意发表，他一定费了不少功夫。傅墨寒帮你是情理之中，我还是应该说一声谢谢的。有机会吧，请你们俩一起吃个饭。”孙彦语气里除了落寞，还是有几分欣赏的。

挂了电话，苏晚晚放下画笔，她先是趴在门上听了听，外面一片安静。

随后她又装作口渴，借着出去倒水，想看看傅墨寒在做什么。

主卧里透着光，他显然就在里面，也肯定听见了苏晚晚的声音，但是并没有出来。

对于傅墨寒处理秦晚清这件事情的方式，苏晚晚谈不上生气，只是觉得多多少少也该和自己商量一下。

为什么借故把她带走，强迫苏晚晚脱离所有人的联系，然后他将一些都悄悄解决了。

若是这些话，是傅墨寒亲口说的，而不是那天从苏青那里听来，苏晚晚可能不会那么生气，也不会由着他带着苏青离开，后面的事情也就不会发生。

失望，并不是自己的特权，也许站在傅墨寒的角度，明明做了所有能做的，最后却不被理解，还在大庭广众下跌了面子，也是会感到不值与失望的吧。

在他房门前站了片刻，苏晚晚犹豫着，要不要进去为那天的事情解释两句。

哪怕，是带孙彦感谢他一下？

手握在门把手上，各种信息却在脑子里打架，就在她鼓足勇气要按下把手的那一刻，房门居然开了。

“晚晚？”傅墨寒一脸诧异，然后慌忙将手里的东西背到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