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滚远了
作者:悦薇 | 分类:言情 | 字数:24.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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泻药
泻药
那人,竟是去而复返的独孤岸。
坐在马车里的兮兮一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腾地从唯音怀中弹了起来,慌张地抓紧唯音的手臂说道:“阿娘,是阿岸。”
怎么办怎么办?他来了。
“别怕,娘在。”唯音拍了拍女儿有些冰凉的手,心里微微酸涩。她的女儿何曾如此无措过?不过听见他的声音,竟慌乱至此。
“可想见他?”唯音将兮兮的手包在掌心中,想要给她一些温暖,一边轻轻揉搓,一边淡淡问道。
“想……阿娘,可是我不能见他。”兮兮黯然,紫色的双眸蒙上雾蔼,“他说过的,再也不想见到我。”心里总是记得这话,所以尽管近在咫尺,却不敢靠近。
“兮儿。”唯音看尽女儿眼中的挣扎,缓缓说道:“你如今样貌大改,若他一日未认出你,便不可与他相认。”她要看看,这个年轻人,值不值得原谅。兮兮不懂怨恨,但作为一个母亲,她不会轻易原谅一个伤害自己孩子的人。当然,也不会再轻易交出心肝宝贝。
“阿娘……”兮兮有些不明白。
“听话。”唯音第一次没有解答女儿的疑问。
兮兮盯着马车厚厚的帘幕,痴而哀伤。
“请让在下见兮兮一面。”独孤岸抬头重复一遍。
“小子,你这么没头没脑的冒出来,很失礼啊。”萧笑生翻了个白眼跳下马车,毫不客气地训起人来。这小子看来那会儿是在耍心计,假装走远,却又绕了一圈回来了。
“是晚辈失礼了,请萧前辈见谅。求前辈让独孤岸见兮兮一面。”独孤岸大声说着,眼里的急切倾泄而出。
兮兮无意识地啃起了手指。阿岸为什么要见她?不是他说的吗,不想再见她……
唯音见状,拿起一旁萧笑生早前剥好给她吃的瓜子仁,一颗一颗喂给痴痴的小家伙嚼,以免她再残害自己的手指。兮兮愣愣地嚼着,恨不能把马车帘子瞧出一个洞来。
“想见我女儿兮兮?”萧笑生眉头挑得高高的反问道。
“是,请前辈成全。”
“哼哼,两个字,没门。”萧笑生得意洋洋,一脸“我就是不让,你来咬我呀咬我呀”的小人得志表情。
独孤岸一窒,一时怔在了那里。他虽然有了被刁难的心理准备,但是突然遭到如此直白的拒绝,心里还是有些添堵。
放弃是不可能的。“求前辈成全。”
“我说独孤小子,你哪儿来这么大自信啊?哦,你想见我女儿我就得让你见啊?我长得很像你家大门儿吗?”萧氏飙第一招儿:蛮不讲理。
“前辈误会了。”独孤岸本就不擅言辞,遇上不按常理出牌的萧笑生,简直就要词穷了。
“五会?我还六会七会哩!我女儿被你害成那样,我没找你算帐,你倒还自己送上门儿来了。
想见兮兮,行啊,先自断一臂吧。”第二招儿:想要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兮兮偷偷地想把马车窗帘撩个小缝瞅瞅外面的情况,被唯音捉了回去。“阿娘,阿爹要干吗?”兮兮紧张了,她虽然不敢见独孤岸,可是也不想他变残废啊……
“放心。”唯音只是捏捏她的手,一派淡然。
独孤岸二话不说抽出短剑往自己的左臂上砍去。
唯音轻咳数声,她再不出声,萧笑生恐怕会真的任这人砍下手臂。她倒不是心疼独孤岸,而是为了女儿。
萧笑生见娘子大人都释放信号了,只好出手制止:“慢着。”故意看着他剑都划到臂上了才出声,反正流点血也不会死人。
独孤岸对自己下起手来倒是一点儿都不含糊,锋利的剑刃已将手臂划出了一道口子,殷红的鲜血很快流了出来,他毫不理会,只是沉沉看着萧笑生说道:“前辈有何吩咐?”
“我改变主意了,我要你的手也没用,又不能煮来吃,还不如去买个猪蹄子。哎,你过来过来。”等独孤岸跟过来,离马车有一段距离了,萧笑生丢了颗药丸过去,说道:“喏,你先吃下这个再说。”
独孤岸接住,看也不看就仰脖吞了下去,道:“恳请前辈让在下见兮兮一面。”
萧笑生不理会他的要求,反而贼兮兮地问道:“我说,你都不看这是什么就吞哪?搞不好是毒药哦!”第三招儿:药到“命”除。
“只要前辈肯让在下见到兮兮,让在下做什么都可以。”独孤岸努力忽视肚子里突然汹涌而来的绞痛。
“是吗?”萧笑生突然笑得阳光灿烂极了,指着不远处的一棵大树说道:“那你去这棵树下给我扎一个时辰马步。记着,如果你坚持不下去或开口求饶,就别指望我考虑你的要求。”说完就转身回到马车上坐着翘起了二郎腿,等着。
独孤岸深吸一口气,有些僵硬地起身,走到了那棵树下,表情十分痛苦地蹲了下去,扎了个标准的马步。不过片刻功夫,脸上就泛起红云,渐渐整张脸都变成深红色,仿佛强忍着巨大的折磨一样,汗水大颗大颗地冒了出来。
“阿爹。阿爹。”兮兮在里面憋不住了,轻声唤着。
“干吗?”萧笑生看戏看得正乐,笑眯眯地回头冲马车帘子回了一句。
“阿岸呢?他怎么了?”兮兮好想偷偷看一眼,可是阿娘说,要做个守诺的好孩子,既然答应不出现在阿岸面前,就要坚决地……不出现。
“没怎么,他突然想练功,就让他练一会儿再说呗。”萧笑生嘴巴咧得老大,乐呵呵地说道。嘿嘿,强无敌一号泻药,看他能扛多久,灭哈哈哈哈!
兮兮闻言不解地搔了搔脸,阿岸为什么现在突然想练功?唯音一听萧笑生那乐滋滋的语气,就知道独孤岸肯定正在吃苦头。
面如紫薯,青筋暴起,汗如雨下,双腿抖,独孤岸努力抗拒着腹中翻江倒海一般的折腾,嘴唇咬出了血丝,他尝到了腥甜的味道,心里不停地给自己加油打气:“快了,兮兮,等我。”坚持坚持坚持坚持。
“哎,你们家马步是这样扎的?”萧笑生见独孤岸双腿有渐渐并拢的趋势,赶紧出声提醒。想偷工减料,别说门儿了,窗子都没有。
独孤岸捏紧了拳,分开双腿,稳了稳下盘。他目前腹痛如绞,体内像有千军万马要呼啸而出,偏偏又要维持这样的姿势,真真堪称世上最痛苦的事。
两刻钟过去了。
三刻钟过去了。
半个时辰过去了。
萧笑生暗忖,这小子还真挺能扛,脸上的颜色都比得上酱油了,也不吭声,只是看他那筋暴得,啧啧,估计快炸开了。
“阿岸练什么功要这么久?”兮兮忍不住又问道。她好想扒开帘子看看他,可是又不敢。其实她现在样貌大改,就算出面,独孤岸也不一定认得出她,只是她心中太乱,根本想不到这一点上去。
“哎呀,你还别说,阿爹我也从来没见过这种功夫,啧啧,江湖上独一无二啊!”萧笑生摇头晃脑地感叹,憋笑憋得肠子都快抽筋了。
独孤岸眼前渐渐什么也看不清楚了,一层层红雾升起,他几乎忘记了自己是在干什么,只是默念着:“等我,等我。”至于等待的尽头是什么,好像很近,又很远,是一直渴望着的东西。
他只有仰望着那尽头,才能勉力忽略这无边的胀痛与翻绞。
“恩恩,忍功一流。”萧笑生边摸下巴边评估。全身都汗湿了,站都站不稳了哩,也不肯开口求饶。
二丫用前爪挡住了双眼,啊唔,虽然独孤岸活该,但这也太悲惨了……
“阿爹!”兮兮觉得不对劲儿了,伸出手透过帘子戳了戳她爹。、
“又干吗?”萧笑生不耐烦了。
“阿岸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她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都说了在练功么。”萧笑生吃准了兮兮这会儿不会见独孤岸,所以说得很欢乐。
“阿岸竟然真的在练功……”兮兮终于还是撩开了马车帘子,看到独孤岸在不远处扎着马步,心下讶然。阿爹竟然没有骗她……
“你出来干吗?快进去快进去,小心他认出你来!”萧笑生一把拍掉她的手,把帘子又重新遮了个严严实实的。
“我……我想看看他嘛……”兮兮嗫嚅着,脸上有着初成形的,不太明显的,担忧。
“兮儿。”唯音把兮兮拉了回来,看着女儿有些红的手背微微皱了皱眉,笑笑刚刚太用力了。
“阿娘,我从这里偷偷看,好不好?阿岸练功很专业的,不会现我的!”兮兮摇了摇唯音的手臂。
唯音无奈地看着女儿。
“就看一眯眯。”兮兮用食指比出小小的一截,以证明她不会被现。
唯音只好点头。兮兮赶紧趴过去将窗帘撩开一丝缝隙,那偷偷摸摸的模样甚是好笑,好像一只听壁脚的小老鼠似的,恨不能变成壁虎贴在窗棱边。
“阿娘,阿岸好像有点不对劲,他脸色好难看。”兮兮辛苦地观察了半天,终于从那小缝隙里现了独孤岸的情况不妙。
唯音沉默,被笑笑捉弄,脸色能好看那才奇怪。
“阿岸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阿娘?他流好多汗。”兮兮担心得一个劲儿地挠窗。
“太阳很大。”唯音云淡风轻地将责任推到太阳身上。
“他站在树下面,太阳晒不到。啊,他在晃,他要倒了,阿岸!”兮兮尖叫一声,什么也顾不得地撩开帘子从马车上跳下,冲独孤岸奔了过去,动作迅得令唯音来不及反应,萧笑生也愣了一下,刚准备把女儿抓回来,被唯音拉住了。
“先看看。”唯音一径维持简短的说话风格。
“阿岸阿岸。”兮兮冲了过去,却没能接住独孤岸倒下去的身体,还好他背后就是树,他颤抖得靠在了树上,仿佛全身都失去力气一般,头、身上全都是汗,脸色晦暗得像病了许久的人一样。
这样唤他的方式,好熟悉。他也许坠入了幻境吧,这素雅的雪颜,纯净的紫眸,明明跟她完全不相像的一个人,为什么会让他觉得好像兮兮?
她抓得他好紧,好像很担心他一样。她是谁?她为什么这么担心他?
腹中又是一番痛绞,他撑起身子,隔开兮兮的手,双腿几乎站不稳,却仍想勉力蹲下扎马步。兮兮看得一阵心疼,刚想出声说话,却现自己喉间一麻,不出声音了,怎么回事?
扭头一看,萧笑生已在她身后,眼光阴恻恻地盯着她……身后的独孤岸。
“阿爹,快点救阿岸,他不舒服。”兮兮纵然说不出话,也努力地想用手势表达清楚她的请求。
萧笑生撇了撇嘴道:“一个时辰到了。”反正他也没食言,这小子也见到兮兮了嘛。
独孤岸头晕眼花地看着眼前的白影子跳来窜去,比手划脚,他想着,他果然坠入幻境了,这雪白雪白的姑娘,怎会是兮兮?她只是个哑女啊……
一个时辰终于过了。
于是,独孤岸对兮兮说的第一句话是:“劳驾姑娘让让。”
兮兮狐疑地让了路。
下一刻,便见独孤岸仿佛用尽最后的精力深吸了一口气,瞬间,闪入了远处的树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