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还好吗？”顾琪问。

“还在加重病房，还没醒过来，”肖策顿了一下才说道：“医生说……情况可能不太乐观。”

顾琪的心仿似被揪了一下，才觉得自己怎么那么笨拙，又不会说宽心的话，只觉得此时说什么都没用，又不会讲点笑话，让肖策高兴高兴，隔了半晌才说道：“那猪你也要保重身体，好好照顾叔叔阿姨。”

“恩，好，那我先进去了。”

就在挂断电话的时候，顾琪的声音急急传来：“猪，我想你了。”然后是吧唧三下亲在电话屏幕上的声音。

亲三下，代表，我爱你。

亲四下，代表，猪，我爱你。

亲五下，代表，肖策，我爱你。

而肖策一般喜欢亲六下，代表，亲爱的，我爱你。

这是两个人这段时间达成的默契。

肖策带着一点点笑容，挂断电话。

顾琪老爹正在旁边看着自己闺女肆无忌惮对着屏幕亲吻，促狭的笑。顾琪被盯得不好意思了：“老爸你笑啥，再笑不陪你下棋了。”

除夕这一夜，顾妈妈端着自家煮的一盆香肠腊肉，还洗了一盆红红的大苹果，按照历年的惯例，对着月亮拜上一拜，然后许愿放鞭炮。顾琪往常对这个习俗都嗤之以鼻，觉得都是旧时代的老传统，过时了的，她是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根正苗红新时代女青年，才不信这一套。这次却抢了顾妈妈点的香，一本正经点上火，对着天拜了下去，然后许了个愿。

希望肖策的妈妈早日康复。

现在才有点懂妈妈，原来祭拜不是真的相信老天可以实现什么，只是一种寄托，一份念头。

除夕夜，家家户户都是团圆的日子，外面放着鞭炮，家里吃着团圆饭，到了八点钟就守在电视机前看春节晚会。顾琪却一点看不进去今年的春节晚会，怎么主持人都是这么几个，怎么小品一点也不好笑，总能挑出一大

堆刺来。新年的短信一条一条进来，挤满了手机，顾琪只要看不是肖策发来的，都懒得回。

在这样烟花爆竹热闹喧天的日子，肖策的身影仿佛就在眼前，孑然一身站在白花花的医院里，看着点滴慢慢滴落在自己至亲身体里，听着心跳仪滴滴象征生命的声音，缓慢而悠长。

坚持陪妈妈守岁到一点，顾琪等到了肖策的电话。

顾琪心里莫名有些不安。

“我妈妈走了。”肖策的声音有些哽咽。

顾琪忍不住想握握他的手，可惜握不到：“你别着急，别难过，你，你……猪，你还好吗？”没安慰到对方，反倒自己也有些哽咽了。

“恩，就是有些害怕，刚从医院长廊走过来，外面的烟火盛开得灿烂，我收到你的短信，你说给我妈许愿了，祝她早日康复，我也对着那么漂亮的烟火许了个愿，祝我妈长命百岁。但是还没走到病房，就听到我爸爸的哭声，我爸爸平日多豁达的汉子，都哭出来了。我想，我不能哭啊，爸爸一把年纪了，这事得要我来扛着了。我就让自己冷静下来，想想后面的事该怎么办，可是，顾琪，我想不出来，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有这一个妈妈，我怎么知道怎么办丧事呢？”肖策的声音已经变了调，带着隐忍的哭腔。

顾琪也慌了，不知道怎么办，急中吼道：“肖策，你先在我这哭，哭完了进去安慰叔叔，不能让叔叔更难过，后面还有很多事情要你来做，肖策，你要坚强，猪，你要坚强！”

电话那头真的传来哭声，不知是用手还是用袖子压住，声音很压抑却让人很难过。过了一会，肖策才说：“恩，顾琪，我好受点了。”

“那你笑一个给我看。”

“我笑不出来。”

“你等着。”

顾琪对着手机相片摆弄了许久的笑容，她其实也笑不出来，只是希望发过去的笑容可以温暖到肖策：“照我这个样子依葫芦画瓢做一个。”

过了许久，肖策才回了一个照片，照片里肖策两眼乌黑，明显许久都没怎么睡过觉，头发也有点凌乱，眼里饱含血丝，笑得很勉强，很像被人用力将嘴角拉上去的一样。

“笑得比哭还难看。”顾琪说。

肖策终于觉得恢复一点力气了：“那我先挂了。”

“恩，好，自己注意身体。”

挂了电话，电话的光亮暗去，房间里重新恢复黑暗，顾琪淹没在这一片黑中，不知道为何，狠命摁了摁受伤的手指，疼痛钻心得让她忍不住眉头皱在一起。她的肖策，现在眉头一定深锁，刚失去妈妈的肖策一定很彷徨。十指连心，一个指头受伤尚且这样痛了，肖策现在心里得痛成什么样？

顾琪从床上跳下来，悄无声息摸到了客厅，打开了家里的电脑，她决定要买票去肖策那里。家里的电脑有些慢，顾琪耐心等着网页一点点转出来，搜了一遍，果然没有票。顾琪不死心，下了个刷票插件，页面五秒自动刷新，顾琪盯着看，一会就开始有点犯困。

“琪琪，你这是做什么呢？”电脑的光引得妈妈起床过来。

“老妈，我想买张票去肖策那看看，他妈妈刚刚过世了。”

“那你把电烤火箱开上，天气冷，别着凉。”

“恩，知道了，妈妈，你先去睡吧。”

顾母没说什么，只是给她换了床厚被子裹在身上，又拿了枕头让她靠着：“买着了，就早点睡。”拍了拍顾琪的肩头，然后回房睡觉去了。

电烤火箱的暖意驱赶了冬日夜晚的寒气，顾琪裹在软软的被子里，眼皮子渐渐打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过去了，但是这样坐着睡并不舒服，睡不上多久人猛地往后靠就会惊醒，然后继续盯着网页，暗忖自己刚才有没有因为睡着而没听到有票的提醒声。立刻端坐好，就这样反反复复到了天亮，也没有听到电脑发出一丝声音。

“琪琪，先吃饭，煮了你爱吃的云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