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地之下（二）

望着赵峻岭佝偻的背影，华钢心中的图景越发清晰起来。

“钢子，我看这事八成就是个意外？”皇甫志高有些气馁地说。

“不，千户，”华钢转头看向上司，“鲁壮定是被人杀害的。”

“何以见得？”

华钢抱拳道：“鲁壮的身上应该有个秘密，他想用这个秘密来换取想要的东西，不过最终换来的却是杀身之祸。”

“你的意思是杀人灭口。”

华钢点点头，“只是这中间还有几个链条没连上……”

皇甫看了一眼华钢，“那我们下一步怎么查？”

“千户，我想去和乐堂看看。”

华钢和皇甫志高两个人屏退了所有教坊司的官员，只让一名昨夜在和乐堂的乐工领着来到了和乐堂。

那乐工推开和乐堂厚重的大门，华钢和皇甫跟着他走进堂内，两人眼前顿时一亮，十二根顶天立地的红漆金柱分成两排撑起一片宽广的天地，地上都用上好的青砖铺就，油光可鉴。粗粗一算，这里至少能容下上百人同时排练。

“两位官爷，我们昨晚就在此排练。”乐工介绍道。

华钢点点头，“你们整晚都在这里排练？”

乐工苦笑了一下，“回禀大人，为了在典礼上不出任何差错，通宵达旦的排练对我们来说是家常便饭。”

“左韶舞经常陪着你们这样排练？”

乐工想了想，不自觉地压低声音说：“以前云韶舞在时，赵韶舞才不会来呢，云韶舞出事以后倒也来过几次。”

皇甫看了看华钢，微微摇头。

华钢没搭茬，继续问那乐工，“昨晚你们左韶舞在哪里看你们排练。”

乐工指了指大殿的尽头，“赵韶舞昨晚一直坐在那一头。”

华钢大步走去，皇甫志高和乐工紧紧地跟在后面，大殿尽头是一道落地的格扇门。

“这扇门通向哪里？”华钢转身问那乐工。

“官爷，那里是天音阁的后台。”

“天音阁？”

“就是教坊司的戏台。”皇甫志高解释道。

华钢点点头，又问：“昨晚赵韶舞具体坐在哪个位置？”

乐工上前几步走到离移门最近的一根红色金柱前，“赵韶舞大部分时间坐在这里。”

“你再说得详细些？”

“赵韶舞刚开始搬了张鼓登坐在我们排练队伍前面，”乐工指了指和乐堂中间的位置，“时间一长，他应该是累了，便把鼓登搬到了这里，靠着这根柱子休息了一会。”

“又过了一段，大概是犯困了，我们这边声又大，便起身去了后台。”

“后台？”华钢追问道：“那他并不是整晚都在？”

乐工笑着说：“也算是陪了吧，我们见他趴在里面的梳妆台上睡了一觉，又出来继续坐在这陪着我们。”

乐工又指了指那根金柱。

“你们怎么知道他一直趴在梳妆台上？”

乐工一指那扇门，“官爷，现在是白天您可能看不出来，到了晚上那边的灯火一照，赵韶舞的影子正好落在这道门上。”

华钢看了一眼那扇门，这道门用的是落地格扇，下面没有裙板，上下都可以透光，再用牛皮纸糊起来，可以想见晚上如果另一边有灯火，确实会有影子投在这牛皮纸上。

“我们去那一边看看。”

乐工应了一声，拉开那道门，让两人走进去。

华钢跨过那道门，屋内景象让他一阵恍惚，以为自己误入了一家绸缎庄，各色绫罗织锦，各色舞衣戏服，就如一件件闪闪发亮的珍宝，让华钢的目光停不下来，总有更鲜艳更新奇的东西吸引他看过去。

华钢感觉有人在拍他的肩膀，他转过头来，见上司正指着几张靠在墙边的梳妆台。

他看过去，又是一阵恍惚，这桌面上摆满了瓶儿罐儿，一下子让华钢想起自己唯一一次跟着妻子李嫣逛胭脂铺的恐怖经历。

“两位官爷，昨晚赵韶舞就趴在这张梳妆台上。”那乐工指着最靠近格扇门的那一张梳妆台说道。

“这边只有这一道门？”华钢又问那乐工。

乐工笑了，“官爷，这是天音阁的后台，自然是可以通往前台，另一边还有一个下场的口子重新回到这里。”

“这里能不能通向室外？”

“为了方便出入，下场口那里有一扇小门可以出去。”乐工回答。

“千户，”华钢转身对着皇甫志高一抱拳，“要委屈您一下。”

皇甫志高没明白华钢的意思，“什么？”

“麻烦您坐在昨晚赵韶舞的位置上。”华钢解释道。

皇甫拍了拍大脑袋，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华钢几步回到和乐堂，回身将那道门合上。

“千户，可以了，坐下吧！”

虽然是白天，格扇上隐约可以看见一个庞大的身影，料想若是晚上，烛光之下应该可以看得更清楚。

华钢再次走回后台，询问那名乐工：“赵韶舞是什么时辰到后台来休息的。”

乐工抬头想了想：“大概是过了戌时吧，我记得夜禁的鼓声已经敲过了。”

“你怎知期间他一直都在？”

乐工窃笑道，“两位官爷，千万别告诉赵韶舞啊……”

华钢和皇甫都点点头。

“我们这些乐工很少见赵韶舞陪着我们排练，都是当稀罕事儿调侃来着，”乐工嘿嘿笑道，“几个好事的弟兄就打赌赵韶舞会不会陪我们到最后，还下了注，所以一直有人盯着这门呢。”

华钢没说话，眼睛继续在房间里扫来扫去，忽然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几个高大的黑色匣子吸引了他的目光，他们像一排黑无常，面无表情地立在墙角，黑色将周围所有的光彩都吸了进去，在一堆五彩缤纷的宝物中这几个匣子沉重得就像是一口口棺木。

“那些是什么？”华钢指着那几个一人高的黑木匣子问。

乐工循声望去，想了半天，“草民不知……以前从未见过。”

“什么时候放在这的……”他低头喃喃自语。

“打开来看看吧。”华钢对着他说道。

乐工抬眼看看那几个棺木一般的匣子，怯生生地摇了摇头。

华钢见他不敢靠近，自己走到那几个匣子近前，皇甫志高和乐工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

华钢检查其中一个匣子，发现它的侧面有一个锁扣，用手一扳，“咔哒”一声就开了。

身后的两个人睁大眼睛，屏住呼吸看着华钢将木匣的盖子慢慢打开……

“人啊，里面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