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地之下（七）

“哥……我……”听到哥哥的声音，赵峻岭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说话打起结巴。

赵洪川腾地站了起来，指着自己的弟弟说：“有什么屁就快放，我最见不得你这幅怂样，我们的爹爹是豪气干云的将军，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东西！”

赵峻岭面无血色，两腿不停的颤抖，脚下隐隐可见湿漉漉的一片。

有眼尖的乐工叫起来：“赵韶舞尿了。”

大堂中瞬间乱成一团，代奉銮洪喜赶忙叫人将赵峻岭扶下去换干净的衣物。

赵洪川黑着脸一甩袍袖气鼓鼓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皇甫志高将李清搀扶到座位上，自己也坐了回去，又俯身对身边的赵洪川说：“洪川兄，您对弟弟也太严苛了些。”

赵洪川也觉得有些过了，冷哼了一声道：“我们赵家一门将帅，我这庶出的弟弟实在是不成器。”

一炷香的时间，乐工将换好衣服的赵峻岭重新带到堂下，华钢又站到大堂中央，环视了一圈大声道：“大家都看到了，赵韶舞非常害怕自己的哥哥，但在这教坊司除了杨奉銮可就没有他害怕的人了。”

“大家听我讲一个故事吧，”华钢顿了一下，继续说：“这个故事的主角家世显赫，从小养尊处优，要什么有什么，他只要想得到的就一定会如愿，但是有那么一天，他想得到一名女子，但这女子却拒绝了他。”

华钢看向教坊司众人，“一名女子怎么可以拒绝他，他虽然喜欢这名女子，但这时已经变成恨了，他要毁了这名女子，他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

“你们都知道这个故事的主角是谁吧。”华钢的眼神回到赵峻岭的身上。

众人三三两两，交头接耳。

赵峻岭结结巴巴地开口：“华……钢，你……不要血口喷人。”

“我在教坊司内桩的条陈上不止一次看到你纠缠云娘，逼迫她就范，这难道是假的？”华钢用冷峻的目光再次看向赵峻岭。

“究竟是怎么回事！”赵洪川低声喝道。

赵峻岭像是听到一道惊雷，将脖子缩起来，两眼一闭。

皇甫赶忙伸手按住赵洪川。

赵峻岭已经两腿一软跪在了地上，瞬间痛哭流涕，“见过啊，我见过云娘，云娘是来找过我……”

华钢冷冷道：“那晚云娘从李清那里借来宝剑，先去了杨俊宝的值房，刚开始调查时我还以为她是在找杨俊宝，后来我才明白她其实是去拿乐工舍的钥匙，这样才能潜入杨俊宝的住处将宝剑放进去。”

华钢用手指向赵峻岭，“取了钥匙后她按照某人的计划就去了集贤楼找你，本来下一步应该是轮到你将宝剑放入杨俊宝的住处，是不是？”

“是的……是的。”赵峻岭流着泪回答，“……可我没答应她啊，我没拿那把剑啊。”

华钢嘴角微微翘起，不屑地说：“你怕了？”

“我……我……”他偷眼看看自己的哥哥，赵洪川像一座爆发边缘的火山眯起眼睛看着他。

“可你最后还是去了云娘跟你约定的地方，”华钢缓缓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念了出来，“霓裳楼。”

“没啊……我没有……”赵峻岭可怜巴巴地望向自己的哥哥，“哥……我真没有，我那晚一直在集贤楼。”

赵洪川转头看向华钢，一双小眼睛像两柄出鞘的利剑。

“你原来不敢去，可后来怎么又敢去了呢，是什么为你壮了胆，”华钢避开赵洪川的目光，望着赵峻岭，“那是因为有人替你准备好了不在场证明。”

赵峻岭如遭电击，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

赵洪川眼看又要冲着弟弟发作，眼疾手快的皇甫志高赶忙又拦了下来。

“那个什么百户，你把这什么不在场证明说清楚。”赵洪川阴沉着脸转向华钢。

华钢一拱手，“赵郎中，这事还得从头说起。”

“那晚应洪喜之约，赵峻岭到集贤楼饮酒，席间还叫了两名歌姬春琴和秀月相陪，喝到一半，云娘背着宝剑来寻他，我猜测云娘说只要将宝剑放进杨俊宝的房间她考虑从了他，可赵峻岭终究是不敢接过宝剑。”

“这些都说过了……”赵洪川一脸不耐烦。

华钢没有理会，继续说：“可云娘并没有死心，某人的计划中早就料到了赵峻岭胆小怕事，所以云娘告诉赵峻岭不要回自己的雅间，而是去隔壁的穷目阁，那里为了他准备了不在场证明。”

华钢用手一指赵峻岭，“此人有些犹豫，但还是去了穷目阁，进去之前还特意跟堂倌打了招呼，到时可以让他作证。”

“钢子，赵峻岭去穷目阁休息了一个时辰，这事我们都知道啊，而且那堂倌去看过好几次，人就趴在桌上睡觉呢。”皇甫志高疑惑不解地问。

“趴在桌上睡觉的人不是赵峻岭，那只是一具傀儡！”

“傀儡！”皇甫志高一拍大腿，“对了，泉州大傀儡！”

“不对啊，”皇甫又问，“大傀儡与真人一般高，怎么突然出现在雅间，这么大的傀儡运进雅间不会让人怀疑吗？”

“千户问得好，”华钢微微一笑，“属下也一直想不通他们用了什么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傀儡运进雅间，直到那次我看到柳莺将那具傀儡拆开。”

皇甫点点头，“明白了，明白了。”

“可这家伙会组装么。”皇甫志高指了指瘫坐的赵峻岭。

“千户，柳莺也是第一次拆卸，我研究过这些活动机关，一点也不复杂。”

皇甫志高又看了看赵峻岭，“也就是说赵峻岭其实中间离开过集贤楼。”

“是的，赵峻岭将傀儡组装完穿上他的衣服，而自己换上事先准备好的另一套普通酒楼客人装束，趁着堂倌在其他雅间的时候，偷偷地溜出集贤楼。”

“华……钢，”赵峻岭突然开口道：“你……你这些都是……妄想吧，有……什么……证据。”

“峻岭说得对，”赵洪川沉声道：“你这些说法，有证据吗？”

赵峻岭茫然地望向哥哥赵洪川，以为自己听错了。

“当然有证据。”华钢冲着锦衣卫校尉们说：“弟兄们，将那东西抬上来。”

不一会，两个校尉抬上来一个酒桶。

众人都不知这锦衣卫试百户华钢在搞什么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