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拍案(合集)
作者:王圣翔 | 分类: | 字数:58.4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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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雉入大水为蜃
第149章 雉入大水为蜃
在曹国公府,曹国公李景隆向华钢问起大报恩寺方丈的那个案子。
“那个老和尚我也见过几次,经常和黄子澄、方孝儒他们混在一起,凭着一股酸腐气指点江山,说些听不懂的话,却对自己寺内僧人疏于管教,才有今日之事”,曹国公越说越激动。
华钢垂首站着,皇甫志高抿着嘴静静地听着。
“我就知道这老和尚迟早要出事”,曹国公继续说:“这老和尚表面上跟当今圣上的几个重臣交好,私底下却和藩王们眉来眼去。”
“敢问国公可有什么证据,卑职可以顺着这条线去查一查”,华钢抱拳问道。
“其实今天我叫你们来,也正是为了此事”,曹国公朝门口左边的那个军士挥了挥手。
左边那个军士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上前递到华钢手中,华钢取出来小心地展开,一目十行地看下去,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大人,您看看……”
他转身递给上司皇甫志高。
皇甫漫不经心地拿过来,瞟了一眼落款,脸上的表情突然就扭曲起来,因为那里赫然写着:“方丈智空”。
“国公,敢问这封信是您从哪里得来的?”,华钢抱拳问道。
“前些日子本公去开封公干,从周王那里得来的,华百户,对大报恩寺的案子可以帮助?”
“现在卑职也说不上来,不过卑职一定尽全力去查”,华钢行了个军礼道。
“那就好,本公就不再耽误你们公干了”,说着曹国公端起了自己的茶杯。
两人明白这是要送客了,便起身告辞。
皇甫志高和华钢出了国公府,老皇甫长长地叹了口气,对着华钢道:“我就知道没好事。”
“大人,我不太明白,曹国公特意给我们提供了线索,怎么叫没好事?”
皇甫志高翻了个白眼说:“钢子,你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
华钢摇了摇头:“大人,我还是不太明白。”
“几年前教坊司那个案子你还记得不?”
华钢点了点头。
“主犯虽然是代奉銮洪喜,可杀了云娘的是那个左韶舞赵峻岭,他的哥哥是礼部的郎中赵洪川。”
“对啊,这跟曹国公有什么关系?”
“我说钢子啊,你啊,官场上的套路你还得多学着点,不然怎么死都不知道”,皇甫志高摇了摇头继续说:“这赵家本是将门,赵家老爷子太祖皇帝时就是老曹国公帐下的大将,可是大儿子赵洪川却从了文,做了礼部的文官。”
“难道曹国公是觉得赵家背叛了将门”,华钢摸了摸脸上的疤痕说。
“总算是开窍了”,皇甫志高笑了笑说:“所以那时候处罚赵峻岭,赵洪川为了显示公正没有求情,将门也落得看热闹,反倒是礼部的几个文官上书求情。”
华钢撇了撇嘴道:“这三法司不该按大明律判吗?”
“那时候太祖爷为了让当今皇帝能够顺利登基,压制那些将门功勋,才故意从轻发落的。”
皇甫志高用两根手指捻着曹国公提供的那封信,仿佛那是一瓶鸩毒,他叹了口气道:“可是这将门又岂肯就此罢休,曹国公是想把我们当刀使啊。”
华钢这才有些明白过来,道:“这智空和尚与黄大人、方大人交好,如果我们查出他在私下里结交藩王,这就等于是在皇帝面前狠狠地打了文官们一记耳光。”
“而且这罪证又不是将门提的,是我们锦衣卫查到的”,皇甫志高冷笑了一声道:“这曹国公的算盘也是打得可以。”
“震天雷和七宝塔这么大的事倒没见什么动静,这些个事情却要斗来斗去”,华钢不满地嘟哝道。
“钢子,大事自然有上面的大人担着,不过这件小事,我看也先放放吧”,皇甫志高挺了挺肚子,摇了摇头说。
“大人,有了线索,我们总要查吧”,华钢正色道:“我父亲没什么教我,只留下这‘真相’二字。”
“令尊我也是敬佩的,只是这‘真相’真的有么?”
二天后,聚宝门外的官道上烟尘滚滚,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往京师进发,高扬的帅旗上绣着斗大一个“李”字,这是曹国公这次北征押运粮草辎重殿后的队伍。
这时,京师城内一匹快马向着押粮的队伍疾驰而来,马上一位骑手,看装束应该是骁骑右卫的人,他与押粮的队伍擦肩而过,粮车后面有个军士抬头正看见那名骑手,口中嘟哝了一句:“这不是骁骑右卫的田子路么……”,刚想挥挥手打个招呼,这一人一马带着一阵烟尘过去了。
不过这骑手快接近队尾的时候,一勒缰绳,这马嘶鸣一声便踢踢踏踏地慢了下来。
走在最后面的有五辆大车,上面都用厚厚的牛皮纸包裹,外面刷上油漆防水,再用粗麻绳捆地结结实实。负责这五辆车的是一名叫郑顺的小旗官,他们这五车辎重是快到京师的时候临时加进来的,刚刚过江的时候,他就收到了信鸽传来的消息,郑顺就开始上下打点,押送辎重的人都明白,有些军官经常会利用粮草队运送一些自己的私货,大家拿了好处自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等了这么多年,终于要这一天要来了,郑顺心底有些兴奋也有些害怕。他原本不姓“郑”,他们家姓“蒲”,蒲家的先祖据说是从海外的大食人,因为来中原贸易最后定居在了泉州,前朝蒙古人很看重海上的贸易,所以郑顺家在前朝世代做着管理贸易的地方官吏,生活十分优越。
大明建立以后,新皇帝颁了圣旨说蒲家人帮着蒙古人残害宋朝宗室和汉人,从今往后“蒲”姓一律不能做官,那段时候父亲和叔父们丢了官职在家中惶惶不可终日。
突然有一天一群虎狼一般的军士闯进家门说是要为“大宋”报仇,全家上上下下二十余口人悉数被抓入大牢,只有他一个人因为在邻居家玩耍躲过了一劫,没过几天全家二十几口人就都被悉数砍了头。
郑顺就此跟了邻居的姓,十六岁的时候,收养他的邻居夫妇染病故去了,他便又投了军。如果不是那个人突然出现,或许郑顺就会把小时候的事情假装忘记,悄悄地埋在心底,然后跟着自己一起进棺材。
“父母大恩可曾忘记?”,骁骑右卫的快马停在了郑顺面前,马上的骑手开口问道。
“不敢忘!”,郑顺抬头答道。
“手足的情谊可曾忘记?”
“不敢忘!”
“独自活在世上遥远自在可乎?”
“丧家之人何谈逍遥。”
那骑手从腰间取下一枚印章扔给郑顺,郑顺也取下自己的印章扔给那骑手。
两个印章都是不刻一字的空印。
那骑手从马上跳下来跟郑顺拥抱在一起,“郑兄弟,好久不见。”
“田兄弟,这是要开始了吗?”
“是的,一切都可以结束了,我们也可以求得安宁了”,说着田子路飞身上马,高声说:“跟我来。”
这五辆大车跟着骁骑右卫的快马随着大队人马慢慢地往前走,又走了将近五里地,前方依稀可见聚宝门高高的城楼了,那田子路向东拨转马头进了一条岔路,后面五辆大车也跟着去了。
先前认出田子路的那名军士心中疑惑,时不时地往队尾看,正巧望见田子路带着五辆大车朝大报恩寺方向去了。他赶忙报告了本队的小旗官。
那小旗官嘿嘿一笑,骂道:“你这小贼管好自己就行了,不要挡了人家的财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