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鹊始巢

紫禁城往北，有一片苍苍茫茫的大山，其中一座主峰因形似一座大钟，故名“钟山”。这里山势峻峭，道路难行，平时连采药人和猎户都很少涉足，天长日久便成了鸟兽的天堂。

清晨时分，一只雉鸡抖擞羽翎，扑棱棱飞上枝头，本想引吭高歌一曲，一粒石子带着对食物的渴望瞬间而至。

“啪”的一声，正中雉鸡头部，那畜生应声落地。

“七哥，好手法啊！”草丛深处突然蹿出一人，急急赶到树下，擒住那只雉鸡。

后面一个道士也三步两步赶了过来。这两人正是朝天宫的玄机道士和尚膳监的内官小伍。

“总算可以祭五脏庙了”，那玄机子从腰间拔出一把小刀，放血退毛，熟练地把眼前的雉鸡处理成可以烹调的食材。

与此同时，小伍捡来干树枝，架起一个烤架。

一炷香的功夫，一只吱吱冒油的烤鸡，转眼间被两人风卷残云，成为一堆细碎的骨头，重新融入这大山之中。

玄机子拍拍肚子，精神抖擞地说：“吃饱了，准备上路。”

一旁的小伍却呜呜地哭了起来。

玄机子往小伍身边靠了靠，拍了拍他肩膀：“小伍啊，没事，没事，我们不都活着出来了吗。”

“七哥，这次除了我们不知还有几个兄弟姐妹跑了出来……”，小伍那张脸已经满是泪水。

玄机子转过头，看着远处起伏的山峦，喃喃地说：“只要你崇文哥哥还活着，我们的仇就一定能报。”

“七哥，这次官军怎么来的这么快”，小伍抹了一把眼泪道。

玄机子叹了口气，拍了拍脑袋，有些懊悔地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小伍抬起头，“你是说新皇帝早就知道了。”

玄机子冷哼一声，“来得这么及时，就是在把我们当枪使呢。”

“那我们下……一步……该往哪去？”小伍抽泣着问他。

玄机子从怀中掏出一卷羊皮纸在手中掂了掂，说道：“去找燕王，把这‘七宝塔’的秘密去献给他。”

“锦衣卫自以为拿到了三颗宝石，其实那琉璃、水晶、玻璃三颗宝石都是我做的赝品，真货都在我们手中”，玄机子哈哈大笑起来。

“你们让王方吞进肚子里的那件琉璃本就是个赝品，你们从‘横爷’身上盗来的那件水晶，我给那个马六的也是个赝品，至于那件玻璃，我早就准备了一件赝品，马六从那道士身上拿来给我看的时候我就给他换了。”

玄机子继续得意地说：“加上我从黑市上买来的玛瑙，杨文从高建德身上盗来的砗磲，我们早就有了七宝塔的‘钥匙’。”

“所以我们根本不需要将宝塔从大报恩寺偷出来”，小伍点了点头道。

“是啊，我们将‘钥匙’送到觉尘兄弟手里，他只要将宝塔打开取出羊皮纸，将羊皮纸送出来就可以了”，玄机子快意地说。

“七哥，我们死了这么多人难道就是为了这张羊皮纸？”，小伍十分委屈地问。

玄机子说道：“那锦衣卫以为我们盗取‘七宝塔’只是个幌子，他们哪里知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这张羊皮纸才是‘七宝塔’可以灭世的力量，这才是‘七宝塔’真正的秘密。”

“七哥，这张纸到底有什么用啊？”

“这是一份图纸，只要有了它就能做出很厉害的火器，到那时燕王实力大增，不臣之心更盛，离天下大乱就不远啦，那时就有我们报仇的机会”，玄机道士啐了一口，恶狠狠地说。

锦衣卫镇抚司，诏狱。

“阴暗潮湿”到了这里恐怕都是溢美之词，这里便是锦衣卫诏狱，活人世界最接近地狱的地方，自从太祖罢了锦衣卫的刑具牢狱，这里已经许久没用了，所以除了阴森之外又多了一层静谧。

各种各样让人眼花缭乱、匪夷所思的刑具附满了亡灵的怨气，一排排地树立着，被一团团黑雾笼罩着的各种花式牢房，望不到尽头。

最靠近门口的那间牢房，带着一扇可以伸出一个手臂大小的窗户，透过那里微弱的光线还能看到地面上铺了一些干草，燕王护卫李镔就被关在这里。

这时，远处一点灯火忽高忽低地飘了过来，走近一看才发现是一名锦衣卫提着灯笼，那人便是华钢。

华钢站定在牢门前，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地打开了那扇小窗户。

“铁哥”，华钢叫了一声。

李镔仿佛已经化成了泥塑，坐在干草上纹丝不动。

“铁哥，我知道你们这次来不是为了盗取阿育王塔，更不是来行刺当今圣上的”，华钢又开口道。

李镔似乎有了反应，慢慢转过头来，缓缓地说：“你们不就是要坐实燕王盗取宝塔、行刺皇帝的罪名，借机削藩么。”

“铁哥，我要的只是真相。”

“哈哈哈”，李镔仰头大笑，“这么多年了，钢子你还是这么幼稚啊，真相，哈哈哈。”

他停下来透过小窗看着华钢，“钢子啊，你先问问你的上司，他们要的是真相么。”

“我父亲说过‘天理昭昭，真相总是会大白于天下的’”，华钢掷地有声地说。

李镔沉默了。

“铁哥，那日你在松林中与珠宝店老板陈三见面时是不是闻到了一股香气”，华钢问道。

李镔缓缓地点了点头。

“那是曼陀罗花的香气，能短暂地使人神智不清，行为暴戾。”

李镔瞪大了眼睛。

“所以你听到了老板陈三的那句陷害燕王的童谣，就突然爆发了”，华钢接着又问道：“铁哥，我还想问你，那些拿着空印的人，是你们的人吗？”

“现在我说不是，你们信么？”，李镔赌气地说。

“铁哥，我信”，华钢重重地点点头。

“国师告诉我，这些人是他收买来收集情报的”，李镔把头扭到一边说。

“怪不得了”，华钢摇了摇头说：“铁哥，是你们国师出卖了你们啊。”

“怎么可能，燕王这么器重他”，李镔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或许今天这种局面，才是他心里真正想要的吧”，华钢幽幽地说。

李镔醒悟似得睁大了眼睛，缓缓地说：“难道他是想逼反我们王爷……”

“这个人野心勃勃，这就他要的结果。”

李镔瞪了华钢一眼，愤愤地说：“好，就算你知道这一切的真相，你能证明吗？”

“我能，因为我知道阿育王塔藏在哪里”，华钢伸手扳住窗框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