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欲界（十三）

华钢的心里正在翻江倒海，突然听到有人叫他。

他抬头望去，只见余一子正冲着他笑，而且是那种不怀好意的笑。

“钢哥！”而赵珏是满怀期待地冲他招手。

华钢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张铮皱皱眉，不耐烦地说：“你又是谁？”

“这就是我们的证据。”余一子笃定地拍了拍华钢的肩膀道。

“你们到底什么意思！”张铮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钢哥，你赶紧说说那具女尸。”余一子推了推华钢。

华钢瞪了他一眼：“你让我说什么呀。”

“就说说你验尸的结果嘛。”

华钢摸着脸颊的细疤想了想，又背着手向前慢慢走了几步，最后转身道：“那女子的尸体是我在澄清闸发现的，当时浸泡在积水潭中，后来被带回燕王府的殓房。”

张铮刚想插嘴，华钢伸手将他止住，继续说：“我是在王府殓房中勘验的尸体，因为是晚上，余兄为我掌得灯。”

余一子得意地频频拱手，示意自己在验尸过程中起到了极大的作用。

“尸体穿男子服饰，但其实是个女子，生前有过交媾的痕迹，胸口有几十细小的伤口，而且伤口奇特不像是普通的刀具所致，身上其他部位未发现伤口，也未发现中毒迹象，尸体腹中也没有积水。”

华钢又开始踱步，继续说：“据此可以推断，此女死于这些胸口的致命伤后，再被抛入了水中。”

张铮斜了一眼华钢，没好气地问：“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这都跟我妹妹有什么关系？”

“你听下去，听下去。”余一子打赶忙出来打圆场。

华钢也没有理睬，继续说：“尸体浸泡于水中，皮肤浮肿，但根据浮肿的程度和积水潭水流的方向，大致可以推断出抛尸的地点。”

华钢转身看向张铮，“抛尸地点应该就在离都司衙门后院不远的河岸，时间是在夜禁之后。”

张铮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你的意思是，这尸体就是我的妹妹。”

华钢回头瞪了一眼余一子和赵珏两个人，“是的，我们可以如此推断。”

“都司衙门附近也有不少住户，说不定是斜街上的商户之女呢？”张铮似乎不愿相信。

“尸体手上的皮肤顺滑，应该没干过什么重活，再结合年龄来看，应该是大户的闺秀，而令妹又正巧失踪，这种可能性很高。”华钢摸了摸脸上的细疤说。

“那尸体究竟是不是令妹，”余一子转向面无表情的李镔，“李千户，你把它抬出来看看便知嘛。”

张铮也转向李镔，带着哭腔道：“李镔，你把女尸抬出来！”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把尸体抬出来，把尸体抬出来……”

王府的侍卫们也犹疑地望向李镔。

李镔铁青着脸，冷冷地对身边的一个侍卫说：“你叫人将殓房的那具尸体抬出来。”

侍卫有些犹豫，迟迟不见动作。

“还不赶快。”李镔厉声道。

那人这才应声而去。

一炷香的时间，那先前的侍卫走在当先，两名差役推着一辆平板车跟在后面，车上盖着草席，骨碌骨碌地来到近前。

李镔不动声色地对张铮说：“张小旗，尸体就在这里。”

张铮望着这平板车却有些畏惧，迟迟不敢迈出脚步。

余一子在一旁道：“张小旗，赶紧去看一眼吧，若不是令妹，那岂不是更好。”

张铮畏畏缩缩地迈开脚步，慢慢地走到平板车前。

李镔挥了挥手，那侍卫和两名差役退到两旁。

张铮转身看向余一子，余一子冲他点点头。

张铮仰头深深地了吸一口气，然后缓缓俯身，用手慢慢地掀开盖在车子上的草席……

许久，他一动不动地保持着这个姿势。

在场的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看着张铮，这里的世界仿佛是静止的……

赵珏忍不住凑了上去。

他朝草席下面望了一眼，立刻就脸色发青地转头跑到一边，大口大口地呕吐起来。

华钢暗自摇头，这种泡水的尸体在他眼中已经算是姿容秀丽的了。

余一子也凑了上去，不过他学乖了，没往草席下面看，只是问张铮：“张小旗，这尸体究竟是不是令妹？”

张铮沉默良久，缓缓转头望向余一子，“这……应该是。”

余一子吃惊地望着张铮，好似看见了一只怪物。张铮僵直的脸孔好半天才出现了变化……

“月儿啊……”他扑倒在平板车上，失声痛哭，那声音像一把钝刀，一刀一刀割在人的心尖上，在场的人无不动容。

张铮趴在那里，仿佛有流不完的泪水。

余一子忍不住劝慰道：“张小旗，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节哀啊。”

“退一步说，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出害死令妹的凶手为先。”余一子絮絮叨叨地继续劝导。

又不知过了多久，张铮毫无征兆地突然暴起，抹了一把眼泪，大喊一声：“弟兄们，跟着我冲进王府，抓住害死我妹妹的凶手朱勇者，赏黄金百两！”

剩下来的那些人，都还算是有些胆识的，听张铮这么一声召唤，一个个嗷嗷大叫，竟然也是气势大盛。

反倒是李镔这边的侍卫，看到这样的情景，反倒生出些怯意，都往上司李镔那边看去。

“弟兄们，走！抓朱勇！”

只见张铮整了整头盔，右手持一把长剑，左手持一把短刃，一马当先冲向王府的侍卫。

但还没到李镔跟前，却突然跌倒在地，来了个狗啃泥。

“谁啊！”他一骨碌爬起来。

只见华钢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挡住了他的去路。

“张小旗，千万不要冲动！”华钢大喝一声。

跟在张铮身后的人正欲往前冲，却发现张铮突然停住了，他们也都停下来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滚开！别挡路！”张铮像一条疯狗，呲牙咧嘴地看向华钢。

“朱勇不可能是凶手！”华钢以同样地声调回敬。

“我妹妹最后见过的人就是朱勇，他不是凶手，谁会是凶手？”张铮质问道。

“刚才我说了，抛尸的时间是夜禁之后，凶手那晚也一定是住在都司衙门附近。”华钢稍稍降低了些声调道，“除非那晚朱勇住在都司内院，他才可能是凶手！”

张铮又想反驳，却张了张嘴巴，说不出什么。

半晌，才又开口问华钢：“你到底是什么人？”

华钢无奈地回答：“我是锦衣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