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色界（八）

华钢从药铺出来，四下一望，赫然发现良海正坐在刚才自己待过的那个茶摊里。

这时，有人在身后拍了他一下，华钢转头一看，正是呲着虎牙的赵珏。

“赵千户，良海怎么去了茶摊？”

“咳，别提了，”赵珏晃了晃圆脑袋，“你前脚刚走，这和尚就冲茶摊来了，还好我溜得快。”

“没被发现吧？”

赵珏有些不服气地说：“我怎么会被他发现呢。”

华钢用手一指前面一株老柳，“我们去那棵柳树下。”

两人躲到柳树后面，盯着坐在茶摊里的良海。

“钢哥，药铺有什么收获？”过了一会，赵珏觉得无趣，转身靠在树干上问。

“……没什么，”华钢想了想，“良海问些人参、鹿茸之类的东西。”

赵珏嘿嘿一笑，“这和尚真是想钱想疯了啊。”

华钢没有说话，一直盯着茶摊的方向，“他似乎在等人。”

赵珏兴奋地搓着手，“是不是说大鱼要上钩了。”

“希望吧。”华钢轻声说了一句。

但只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赵珏就已经急得抓耳挠腮，坐立不安。

“钢哥，怎么还不来啊？”

华钢瞥了他一眼，叹了口气道：“查案就像是捕鸟，要有耐心。”

赵珏皱了皱眉头，“这是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该来的时候就来了。”华钢悠悠地说。

赵珏翻了个白眼，转头看向茶摊的方向。

“钢哥，你说跟他做买卖的人，会不会是燕王府的人？”赵珏假装咳嗽了一声，似问非问。

华钢看了他一眼，道：“你想说这人是朱勇吧，朱勇与张月十分亲近，那套贝合很有可能就是他送的，而他又是燕王府的人。”

赵珏嘿嘿一笑，“什么都瞒不过你。”

“朱勇的父亲虽然是燕王护卫的千户，但他私买军马也不代表燕王府参与其中。”

赵珏立即转身道：“钢哥，你这就有点强词夺理了。”

华钢叹了口气，“我希望不是燕王府。”

赵珏冷哼一声，“燕王一定是在为造反做准备，朝廷就应该速速将他拿下。”

华钢神情复杂地看一眼赵珏，心想自己在京师办案何尝不是想得这么简单。

他张了张嘴，最后却没开口，只摇了摇头，现在的北平只怕将燕王拿下没那么容易。

“钢哥，钢哥，”赵珏突然压低声音，“好像来了……”

华钢聚拢目光向茶摊方向望去，只见良海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应该是等的人到了。

两人顺着良海的目光方向看去，一名娇小玲珑的女子挎了个包袱从远处走来。

这女子乌黑的头发在顶部中分，于两侧耳后绾成双髻，上身着一件粉色短衫，下身一条青色百褶裙，但最吸引人目光的是她那张雪白的小脸，月宫中的玉兔想来也就是这么白。

“咦？”赵珏奇怪地问：“这不是……”

华钢点点头，“就是余一子的妹妹梅霜。”

“怎么回事啊？”赵珏捂住脑袋道。

“看着吧。”华钢紧紧地盯住良海，波澜不惊地说。

赵珏看了一眼华钢，神色犹疑转向茶摊。

梅霜已经走进了茶摊，良海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

梅霜一副爱理不理地样子，径直在良海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良海陪着笑脸也坐了下来。

两人聊了几句，期间良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梅霜的包袱，那眼神仿佛是馋猫见了肥鱼，只是摄于梅霜的气势，良海一直不敢造次。

不多时，良海便从僧衣中掏出几两银子放到桌子上，梅霜看了似乎是勃然大怒，起身就要离开。

良海急得满头大汗，一边擦汗一边苦着脸说了许多好话，梅霜这才又重新坐了下来。

良海将全身上下掏了个遍，又掏出一些碎银子，还有几张宝钞，他将这些统统推给了梅霜。

梅霜嫌弃地看了一眼，麻利地将所有银子和宝钞都收入怀中，这才十分不情愿地将包袱放到了桌上。

良海一把抢了过来，急切地将包袱打开，里面是一个小木箱子。

看到这箱子，华钢立刻想起了父亲留给他验尸的箱子，里面放满了大大小小的验尸工具。

良海将木箱子打开，贪婪地看着里面的东西。

“钢哥，这是什么呀？”赵珏转头问。

华钢摇了摇头，“太远了，看不清楚。”

两人说话间，茶摊那边却已经是变了一副情形，良海像一座铁塔一样站了起来，一把抓住坐在对面的梅霜，将她提了起来。

梅霜毕竟是个女子，此刻已经吓得花容失色，早就没了原来的气势。

“住手！住手！”

赵珏按耐不住，恨不得脚上生了轮子，风风火火地朝茶摊冲了过去，华钢三步两步紧随其后。

“你这倭国和尚！”赵珏冲进茶摊，对着良海大喊：“你想干什么！还不快把她放下来！”

茶摊中其他的客人见要出事，纷纷避到一旁。

良海如金刚怒目，转头冲着赵珏大吼：“这女人骗了我！”

华钢伸手拉住良海的胳膊，“良海大师，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好好说。”

良海认出了华钢和赵珏两人，警惕地说：“怎么又是你们，这事跟你们没关系。”

梅霜也认出了华钢和赵珏，带着哭腔说：“你们两个快……救救我。”

“小美人，不要急。”赵珏急忙安慰道：“马上救你，马上救你。”

“赶快给我放下她！”赵珏转过头，用手指着良海道。

华钢手上用劲，嘴里狠狠地说：“良海大师，你知道我们行事的风格，绝不会就此罢休，你还是先放下她，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良海手臂吃痛，扭头瞪了一眼华钢，但也只好将梅霜放了下来。

“来，说说吧，究竟怎么回事？”华钢看看梅霜，又看看良海。

“我师父生平除了侍奉佛祖还醉心医术，一心想要一套你们大明产的‘九针’，这次来大明我就想给他老人家买一套回去，”良海叹了口气，“新的我买不起，所以一直在求购一套旧货。”

良海看了一眼梅霜，“今日一早有人送信到寺里，上面说让我在这里等一个女人，她手中正好有一套要出卖。”

华钢立刻明白了，这“九针”是医家用来清创治病的工具，怪不得跟父亲的验尸工具很像。

“一个愿卖，一个愿买。”赵珏插嘴道：“你刚才发什么疯？”

良海一拍桌子，用手指着梅霜，“这女子骗了我，这套‘九针’缺了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