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色界（十四）

“拿下！”

笑脸面具后面发出了一个命令，却犹如一声尖啸。

磨牙的手下一拥而上，华钢情急之下，操起身边的太师椅，呼得抡了过去。

冲在最前面的一个大个子没有防备，椅子腿扫在脑袋上，闷哼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华钢见势，又将椅子往回抡，这下磨牙的人都有了防备，纷纷后退。

身后的余一子和赵珏也操起了各自的椅子，一通乱舞，磨牙的人一时近不得身，只好将他们团团围困在中间。

“老牙！”华钢冲着老牙大喊，“官兵马上就要到了，你们还是束手就擒吧，省得有无谓的死伤！”

老牙嘿嘿怪笑，“少吓唬人，这个时候怎么会有官兵。”

话音刚落，殿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几个磨牙的人跌跌撞撞地冲进殿内。

“怎么啦？”老牙高声问。

“会首，外面，外面……有官兵。”其中一人气喘吁吁地说。

“什么……”

虽然隔着那张笑脸的面具，但华钢能感觉到老牙的变化，但那绝不是害怕，而是面对危险的机警，甚至有一丝兴奋。

“弟兄们，上铳！”老牙厉声喝道。

华钢心头一跳，大明对火铳的管理甚为严苛，这帮地下牙商竟然能搞得到手铳，这让他始料未及。

几个磨牙的人退到黑暗之中，一会功夫便每人腋下夹了一把手铳，另一只手捏着火绳排成一排走了出来，其余的人纷纷退到后面。

“投降！我们投降！”金子和银子看到这架势，立即大叫道。

华钢看了看身后的余一子和赵珏。

余一子摇摇头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啊。”

赵珏还想争辩，华钢开口道：“这种手铳用的是铁弹，而且打出来是成片的，纵然是神仙也逃不了。”

老牙嘿嘿一笑，“你倒是个识货的人。”

“我们投降……”华钢缓缓地放下手中的太师椅，“不过，门外的官兵杀进来，你们同样跑不了。”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老牙冷冷地说。

“会首，要不你带着兄弟们先走吧，”拐子走上前来说，“我带几个弟兄殿后。”

老牙也不迟疑，点点头，“拐子，我把操弄手铳的弟兄都留下，再给你多留十个其他弟兄。”

“会首，我会带着弟兄们多拖延官兵一些时间。”拐子平静地说。

老牙点点头，冲着身边的一个少年说：“小幺，将他们都绑上，一起带走。”

“会首，逃命要紧，带着他们不是累赘么。”那个叫小幺的提议道。

“别呀，带着我们还有用。”余一子急忙开口道。

“闭嘴！没你说话的份！”小幺冲余一子叫道。

老牙开口道：“他说得没错，带着他们或许能保命。”

“快！”老牙恶狠狠地说，小幺立马带着人用绳子将华钢他们的上半身捆了个结结实实。

“拐子，一炷香的时间就够了，你们也走，”老牙拍拍拐子的肩膀，“活下来……”

门外又传来了脚步声，“会首，前面的弟兄顶不住了。”

“我们走！”老牙看了一眼拐子，转身走进了黑暗之中。

在那巨大的神龛底下，磨牙的人挪开了一块石板，这里有一个密道的入口。老牙带着五花大绑的几个人和剩余的磨牙弟兄都进入了密道。

在幽暗的密道中走了没一会，就听得上面传来了几下震耳欲聋的响动，那是手铳的声音，看来官兵已经攻到了仓神庙。

“弟兄们，快一点！”老牙催促道。

华钢他们被裹挟着，跌跌撞撞地跟着磨牙一起逃命，密道并不宽敞，只能容下两个人并行，而磨牙的人太多，所以走得很慢。

老牙在最前面引路，华钢他们被推着跟在后面。

这时，小幺挤到老牙身后，“会首，这不行啊，太慢了。”

“没其他的办法了，”老牙叹了口气，“总不能抛下这群弟兄。”

“会首，有你在，磨牙就在！”小幺咬了咬牙，“我带着几个弟兄守住这密道，你带着其余的弟兄先走。”

老牙怔了怔，笑脸面具上看不出任何波澜，“小幺，我是死过一回的人，我带着人守密道吧，你带着他们出去。”

小幺突然急了，“会首，我出去有什么用，没了你，我们磨牙还是磨牙么。”

“兄弟情深啊，太感动了……”余一子突然语气哽咽地插了进来：“要不还是让我们来殿后吧。”

“你小子，给我闭嘴！”老牙愤愤地说。

“我不说了，不说了。”余一子嬉皮笑脸地抿上了嘴巴。

老牙转身就要继续往前走，“快点走，应该还来得及。”

小幺一把拉住老牙，“会首，来不及了，让我断后吧。”

老牙带着面具的脸停了一下，下了决心似得开口道：“小幺，你去把几枚石炸炮用了吧！”

“石炸炮！”华钢脱口道。

赵珏好奇地问：“钢哥，什么是石炸炮？”

“一种埋在地下的火器，威力十分巨大，一般是埋伏时候用的。”华钢解释道。

老牙没有注意到华钢和赵珏的对话，继续对小幺说：“快，带几个兄弟用石炸炮将密道的入口炸塌。”

“那……拐子他们……”小幺脸色苍白地说。

“放心吧，拐子为了给我们争取时间，一定会想其他的退路。”老牙笃定地说。

小幺点点头，便点了几个弟兄，拎了几个木桶往后面去了。

“老牙，你没跟他说实话。”华钢冷冷地说。

老牙冷哼一声，“你懂什么！”

“官兵围剿，一定是四面埋伏，”华钢继续说，“密道是拐子唯一的退路！”

“就算你说对了，那又如何！”老牙咬牙切齿地说，“拐子本就是抱着必死之心为我们断后，我们现在能做得就是想尽一切办法逃出去。”

就在这时，身后的密道轰隆一声巨响，应该是小幺用石炸炮将密道入口给炸塌了。

“老牙，你们其实还有其他的路可以选。”华钢叹了口气道。

“选？”老牙一把抓住华钢的衣襟，“你这种能活在白日里的人懂个屁，我们这些活在地下的老鼠有得选么！”

华钢面不改色地说：“是人就可以选，我们走得路都是自己选的。”

老牙仰头大笑，“人？我们这些东西还能叫人吗？”

说着，他缓缓摘下了自己的笑脸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