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今夕（十）

听驼叔说有办法医治华钢，李嫣十分高兴，“驼叔，你真有法子治好钢子？”

驼叔眼神躲闪，吞吞吐吐地说：“有是有的，只是……”

“您需要什么，尽管开口，”李嫣急忙道。

驼叔连连摆手，“少夫人，您误会了，您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您是……”

驼叔转过头去，避开李嫣灼灼的眼神，“只是这个方法有些危险。”

李嫣有些泄气，“不能试一试么？”

驼叔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我先见一见小少爷吧。”

李嫣有些失望地点点头，带着驼叔进了后院，两人推门进到卧室里，华钢已经平静下来，傻呆呆地坐在床上。

驼叔看了一阵难过，唤了几声也没有丝毫回应。

驼叔长叹一声，转身对李嫣道：“少夫人，能不能让我跟小少爷单独呆一会。”

李嫣微微点头，推门出去了。

驼叔回到华钢床前，未曾开口，眼泪先落了下来，“小少爷……你……不能这样下去了。”

华钢的眼珠微微一动，仿若风拂水面一晃就又恢复了平静。

“我知道你后悔，后悔为什么要跟老爷斗嘴，但你不能总这样下去，老爷还死得不明不白。”驼叔一边抹泪一边念叨。

华钢眨了眨眼睛，竟然也滚下一串泪珠。

“小少爷啊……”驼叔平复了一下心情，缓缓道：“孔圣人曾经站在泗水的河岸，望着滚滚而去的江水，感叹光阴的流逝不可逆转。”

“但是，”驼叔停了一下，“孔圣人这句话其实只说对了一半。”

华钢将头慢慢转向驼叔。

驼叔继续说：“光阴确实像一条大河永不停歇地奔腾向前，只是我们有办法选择从那一段进入这条河。”

华钢的喉咙咕隆了一下，剧烈地咳嗽起来。驼叔赶紧上来轻拍他的后背。

好半天，华钢嘶哑道：“驼叔……是……什么意思？”

驼叔叹了口气：“时日不可倒流，但我们可以回到时之河的上游去。”

“还……是不太明白？”

“我们其实有办法回到过去。”驼叔低沉的声音像是在说一段咒语。

“什么！”华钢瞪大眼睛，一把抓住驼叔，“驼叔，你说的是真的？”

驼叔默默地点点头。

华钢紧绷的身子又瘫软下来，“这……怎么可能……您一定是在骗我。”

驼叔仰起头缓缓道：“那时我还年轻，一心要学经天纬地的阴阳术数，但拜了几个师父发现他们其实都是些欺世盗名的骗子。”

“不过，有一次我遇到了一个邋里邋遢的老乞丐，自称是张道士，一定要说与我有一年师徒之缘，”驼叔说到这里，眼神突然变得深邃起来，“我信了他的话，傻乎乎地跟着他流浪了一年。”

华钢直起上半身，聚精会神地听着。

“一年时间很快就到了，”驼叔有些落寞地说：“师父就一个人走了。”

“临走时，他送我一个葫芦，”驼叔压低了声音，“他说这里面装了孔夫子当年路过泗水源所取之水，被称为‘逝者水’。”

华钢一皱眉，“泗水源？逝者水？”

驼叔眼睛一睁，用颤抖的声音说：“通过这个逝者水，就可以到达时之河的任何地方。”

华钢眼睛一亮，“真的可以吗？”

驼叔迟疑了一下，“虽然我没试过，但师父临别时交代过，这逝者水非大事不可用，等到需要用的时候我自然就会明白。”

“小少爷，我知道现在就是师父所说的那个时候。”驼叔盯着华钢的眼睛，斩钉截铁地说。

华钢一下子来了精神，咬了咬牙道：“驼叔，那咱们现在就试一试，你说的逝者水在哪里？”

驼叔见华钢有了精神，欣慰地说：“小少爷，不着急，在我住的客店里。”

华钢一骨碌从床上跳起来，“走，我们马上就去。”

“小少爷，你穿成这样可不行。”驼叔看了一眼一身中衣的华钢，笑了。

李嫣进屋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刚才还病怏怏的丈夫，现在穿着中衣，赤着足，搓着手，在屋里来来回回，坐立不安。

“钢子，你……”

“嫣儿，快拿我的外衣来，我要出门。”华钢见李嫣进来，急切地说。

李嫣不可置信地转向驼叔，驼叔笑着点点头，李嫣鼻子一酸，掉下了泪来。

“嫣儿，我知道这些天委屈你了。”华钢立马上前拉住她的手道。

李嫣故作嫌弃地甩开华钢的大手，嗔怪道：“你身子还没好透，还是不要急着出门吧。”

“没事，没事，”华钢拍了拍自己的屁股，“我早好了。”

李嫣扑哧一声笑了。

华钢跟着驼叔急匆匆赶到长安街口的客店，驼叔的房间就在华正房间的隔壁，玄字三号房。

屋内陈设与华正住的二号房一般无异，驼叔让华钢先坐下，自己翻箱倒柜地拿出了一个包裹。

驼叔将包裹放到书桌上打开，里面有一个脏兮兮的葫芦，驼叔对华钢解释道：“师父自称‘张邋遢’，所以他的东西都是邋邋遢遢的。”

华钢点点头，“驼叔，这个要怎么用？”

“施法倒是方便，”驼叔背着手，突然像个世外高人一样用低沉的声音道：“只需一碗逝者水，再取本人一根头发或者一小块皮肤，发肤乃肉身之相，将其放入逝者水中，催动咒语，此人便可以在时之河中来回穿梭。”

华钢立即取下大帽，拔下一根头发交给驼叔，“驼叔，那您赶快施法吧。”

到了这时候，驼叔倒是犹豫起来，他望着华钢道：“小少爷，师父交代，进入时之河有违天道，为了不被反噬，有几条要诀必要牢记在心。”

华钢心里着急，脱口道：“您快说，您快说。”

驼叔又背起手，悠悠地说：“这第一条，违天之事不可多行，这逝者水只有三碗，也就是只能去三次，而且去过的时日就不能再去了。”

华钢急忙点点头。

“这第二条，到了过去的时日，不能久留，到时候我会燃起一柱香，如果香尽你还未回来，你就会陷入时之漩涡中永不超生，”驼叔叮咛道：“小少爷，一定不要忘了时辰。”

“知道了，驼叔，一炷香之内一定回来。”

“你只要在过去的时光投入水中，自然就会回来了。”驼叔补充道。

“明白了，还有什么？”

驼叔叹了口气，“我接下来讲得是最重要的一条，小少爷，你可要听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