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花点头道：“多谢公主照拂。”

安平公主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发道：“你与杨遇的事，我也会尽量周全。与卫晞的事，大可不必声张，只是你需得好好同杨遇说说，免得二人只见生了嫌隙。”

香花轻轻笑道：“多谢公主叮嘱，香花记下了。我看着皇上的意思，是预备要动手了？”

安平公主低低地应了一声，“但眼下还不能打草惊蛇。你先前送给我的茶叶很是别具一格，我寻思着你不如借我的名号，在江南一带铺开生意，有我在，也能替你照料。”

这话先前香花也和钱小满商量过，只是后来诸事缠身便暂时搁浅了，如今公主重提，香花也认真地想了片刻。

忠顺王府虽然家大业大，但开销也不容小觑，如今王府的收入大部分来源于忠顺王妃的母家，而他们家就是做茶叶丝绸生意的。如果香花家的茶叶在江南铺开，必定会对忠顺王妃一家独大的局面造成冲突。

到时忠顺王又要顾及府中经济命脉，又要顾及自己独子的一举一动，必定在某些地方有所疏忽。

香花想明白了这一点，缓缓点了点头。

除了皇宫，香花又去杨府拜访了一下。杨运方才被放出来，他一见香花，便苦笑着摇了摇头。

香花对他行了一礼道：“杨大人的心意香花心领了，我会回去转告芋头的，还请杨大人保重自身。”

马车轱辘轱辘向前走着，香花心里却是百转千回的——她和芋头好端端的，是怎么一步步走到如今这地步的呢？

就在这当儿，马车忽然停了。

驾车的人道：“香花姑娘，义勇王世子请姑娘一见。”

香花心里暗道：也是时候见一面了。

为了方便说话，两人把马车开到一处偏僻地方，小玉等人在四处戒备。

卫晞还是白衣胜雪，风度翩翩，说话时温润如玉，看起来没有半分攻击性。

他笑道：“香花，许久不见。”

香花也客气道：“世子殿下安好。”

“如今你我都要这样生分了吗？”卫晞淡然一笑，神色好似有几分落寞，“朝中局势复杂，眼下不得不借你和杨兄弟来破开一条生路，有些事你别往心里去。”

香花微微一笑，垂眸低眉，话说得不轻不重，却字字清晰。

“世子殿下说的是哪些事？是暗中鼓动芋头到西北去，还是为保我周全请公主收我为义女，亦或是如今殿下与我这一介民女不清不楚的流言蜚语？”

卫晞白皙如雪的面容终于微微一动。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殿下为了我、为我们成家的安危着想、煞费苦心做的安排，民女如何敢不挂念在怀，时时铭记？”

卫晞喉头动了动，看向香花的眼神带上一丝惋惜与后悔。

“香花，我们何至于此——”

香花抬起双眸，眼底还带着点点泪意，她对卫晞极轻极浅地笑了一笑，无力地叹息般的说了声：“民女香花，多谢世子殿下如此看重。”

当年初次相见，香花曾惊艳于他的超凡脱俗，那一尘不染的白衣是如何令人心动呵。

然而如今想来，他可是义勇王世子，不是山中高士晶莹雪，他身在风云诡谲的京城，如何能养出淡泊名利的品格？

她也曾真心将他当做朋友相待，以为芋头让她戒备小心的话只是谨慎太过。他的每一步计算，都打着真心的幌子。他才是青出于蓝的狐狸化身，他的深谋远虑、步步为营，足以让他的猎物心甘情愿地跳进陷阱，等醒悟过来也怨不得他。

这一切，不过是她修炼不够，看不透罢了。

她痴长了几岁，到底比不过他们这些人与生俱来的异禀天赋。

一直以来，她以为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忠顺王，却原来是他将他们二人一步步引导至此。不，不仅他们二人，天下众生，连同皇上在内，谁人在他眼里不是棋子？

香花只觉得自己好笑。她前一天还真情实感地为义勇王和这矜贵的世子殿下忧心，殊不知他们已经算到了一百步之后。

“殿下言重了，民女资质愚钝，自惭形秽。殿下若没有别的交代，民女还要赶路，就不挽留了。”

卫晞早知她冰雪聪明，诓得了一时，骗不得一世。她如今这样冷若冰霜的态度，显然是要和他从此成为陌路了。

“香花，其间千头万绪，牵一发而动全身，各人都有各人的不得已。你要怨我恨我，我无言以对。然而自始至终，我从未想过要害你。”

香花心里浅浅一笑道，这便是你比忠顺王高妙的地方。忠顺王利用的不过是人的脑子和武力，不听话便做成活尸罢了。

可你知道，人活着远比死了用处大。你一边将人逼入绝境，一边网开一面，神魔都是你。

你要用的是人心。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义勇王世子，好精妙的手段呵。

“多谢殿下纡尊降贵的关怀，民女心领了。”香花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卫晞怅然若失地下了马车。

小玉走过来问：“殿下要说的可都说了？”

卫晞点了一下头。

“那殿下为何愁容满面？”

卫晞惨淡地笑了一笑，道：“说晚了。”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古人说得多好。只是若人人都懂得，这便也不能成为名句了。

香花回到行宫时已经是月上树梢，杨遇已经等了她许久。

香花被他扶着下了马车，问：“怎的在这儿等着？可吃过晚饭了？”

“还没吃，等你回来一起吃。”

两人说着进了屋。

香花渴极了，先喝了一大碗茶水，放下杯子时才看到杨遇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怎么了？”香花摸摸自己的脸，诧异地问。

杨遇微微一笑道：“没什么，你进宫去皇上说了什么？”

香花笑道：“好消息。皇上说你和海颜的事情等等再说，布防图的事我们另外想法子。”

杨遇点了一下头，好像并不惊喜，又问：“皇上还说了什么？”

香花觉得他神色有些怪怪的，一时却又说不出哪儿不对劲，只好接着说：“皇上已经知道那日和海颜传递消息的就是忠顺王府了，如今雷霆大怒，应该是要预备着动手了。”